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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沥情上陈,务乞大总统准予开去外交委员暨事务主任兼差,俾得束身司败以全邦交。
此后林长民被打发到欧洲干参与“国际联盟”的闲差,政坛上难再作为。政治抱负付诸东流了,情绪很是消极过一阵。他说,对政治生活不但尝够了,而且厌烦了。于是胡适见到的林长民,“终日除了写对联条屏之外,别无一事。”(《胡适日记全编》)
林长民是失败的英雄,失败了,仍不失为英雄。他不懈地奋斗过,为宪政理想,尽管几乎一事无成。不必为林长民惋惜,有过奋斗,人生自然灿烂。旧版《鲁迅全集》注释贬他是“政客”,不免委屈他于九泉之下。也许他确实是位政客,如果这词不含贬义。还是总理周恩来公允,说北洋政府里有好人,指的正是林长民。
林长民有句名诗“万种风情无地着”,可见他像自己的父亲,不是纯粹的官僚。他比父亲尤富于性情,在伦敦遇着的徐志摩,又是一个性情人,两人立即引为知己。林长民把青年时期留日艳情对徐志摩一吐为尽,徐志摩据此演义成小说《一个不很重要的回想》(编入小说集易名《春痕》):未婚的中国学生逸君恋上教他外文的妙龄女教师春痕,缱绻缠绵却未成眷属。多年后逸君以名人再访东瀛,春痕则色衰有甚徐娘,风韵无存不辨当年面目,拖着三个孩子,絮絮叨叨。“逸的心中,依旧涵葆着春痕当年可爱的影像。但这心影,只似梦里的紫丝灰线所织成,只似远山的轻蔼薄雾所形成,淡极了,微妙极了,只要蝇蚊的微嗡,便能刺碎,只要春天的指尖,便能挑破。”(《春痕》)春痕者,事如春梦了无痕也。
寓居英伦时林长民和徐志摩还玩过一场互传情书的文字游戏。林长民扮演有室男子苣冬,徐志摩则扮已嫁少妇仲昭,鱼雁往返,倾诉情思。两人彼此间有多少个往还如今已不可知,林长民死后由徐志摩仅公开了苣冬致仲昭一封。徐志摩赞它为传世之作:“至少比他手订的中华民国大宪法有趣味有意义甚至有价值得多。”(《〈一封情书〉按语》)信中述及南京下关遇刺情节确系林长民生平实事,可见假设的游戏非全是子虚乌有。林长民曾印制个人专用信笺,边款即是“苣冬子”,此更添一份佐证。至于史学家顾颉刚好事作一番索隐,说仲昭乃浙江石门丧夫寡居的徐自华氏,到底难以坐实,至多事出有因罢了。
说游戏,其实是借它浇胸中块垒,不久林长民在北京的高等师范学校作了一场严肃的讲演《恋爱与婚姻》,对恋爱的神力作了惊世骇俗的描述:“这神力不是凌空的,完全是从造物主构造的男女性所欠缺的实体发生出来的。不过是因着世间作伪的心理,作伪的学问,作伪的文字语言,把他们的真相汩没了。”讲演词结尾是:
诸君多是师范学生,将来有教导社会的责任,务望大加鼓吹,非把我们全国青年男女,乃至将来无量数的青年男女,一个个安顿在极幸福,极耐久,极和乐,极平淡,极真挚的社会基础之上,算是我们今天惠了他们的。至于婚姻问题,关系社会经济的状况,财产的制度,也极重大。全世界上的青年男女也多在苦海中间,那是另一问题。建立的理想非达到经济制度,财产制度大革命,大成功的时候,这恋爱和婚姻的问题,不能得无上圆满的解决。我今天所说的还是目前应急的办法。“食色性也”,望诸君放着大胆去研究它。
这段话足以说明,当时戏称林长民为“恋爱大家”的人,若含嘲讽轻薄口吻,实在是对这位文明道德先驱者的莫大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