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非洲悖论
起。基库尤人的数量在增长,他们悄悄进入海拔更高的山上,把三百年树龄的雪松和针叶树砍倒。到了2000年,阿布岱尔的三分之一被夷为平地。为了让树木保持原位,让足够的水份通过树叶的蒸腾作用循环到阿布岱尔河中,让水流经内罗毕这样饥渴的城市,让水力发电的涡轮保持转动,让裂谷湖泊不消失,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
因此就有了世界上最长的带电路障。不过在那个时候,阿布岱尔国家公园还有其它水问题。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肯尼亚超过以色列成为欧洲最大的扦插花卉的供应商,甚至超过咖啡成为它主要的出口收入,于是阿布岱尔国家公园的周围建起了一条新的排水沟,玫瑰和康乃馨就种植在这里。不过即使爱花之人不复存在,这笔芳香的财富依然会继续繁殖下去。
和人类一样,花中三分之二是水份。所以,一家典型的花卉出口商每年运到欧洲的水量等于一个两万人的城镇的用水需求。在干旱的时节,有生产指标的花卉工厂把虹吸管插入纳瓦沙湖——这里位于阿布岱尔的下游,两岸长满了纸莎草,是淡水鸟和河马的栖息地。除了湖水,他们还吸走了整整一个世代的鱼卵。注入湖泊的却是些化学物质,有了它们,玫瑰花在运往巴黎的途中才不会凋谢。
但是纳瓦沙湖看起来并不太漂亮。消耗溶解氧的水葫芦在花房沥滤出来的磷肥和硝酯钯的营养中长得铺天盖地。水葫芦是南美洲多年生草本植物,作为盆栽引入到非洲。随着湖面水位的下降,水葫芦长到了岸上,占据了纸莎草的生存空间。河马的腐尸揭开了美丽花卉的秘密:DDt12和狄氏剂(毒性是DDt的四十倍)——这些在一些国家的市场上被严禁使用的杀虫剂使肯尼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玫瑰出口国。人类、甚至是动物和玫瑰都消失之后的很长时间里,狄氏剂中含有的相当稳定的人造分子将依然存在。
没有什么围栏能限制阿布岱尔的动物,即使是600伏特的带电围栏也不例外。它们要么大量繁殖,破除障碍,要么就随着基因库的衰退而消亡,直到某个病毒将整个种群吞噬。但是如果第一个灭绝的是人类,那么带电的围栏也就不再能够发挥作用了。狒狒和大象会在附近基库尤人的耕地上享受谷物和蔬菜的饕餮大餐。只有咖啡还有存活的一线希望;野生动物对咖啡因不会太有兴趣,埃塞俄比亚来的咖啡种十分适应肯尼亚中部的火山灰,已经完全本土化了。
风会撕裂花房的聚乙烯覆膜,聚合物分子在赤道紫外线的照射下变得十分脆弱。紫外线和花卉产业最常用的熏蒸剂——溴化甲烷是臭氧层最大的杀手。适应了化学养料的玫瑰和康乃馨无法再存活,不过水葫芦将会笑到最后。阿布岱尔森林将潮水般涌入毫无防范作用的围栏,收回耕地,漫过下面古老的殖民遗迹——阿布岱尔乡村俱乐部,它的草坪目前由生活在这里的疣猪负责修整。从肯尼亚山到桑布罗沙漠,这一路上森林唯一的障碍是大英帝国的幽灵——桉树林。
在无数获得自由、大量繁殖的生物中,桉树、臭椿和野葛会在我们远离之后成为侵吞土地的罪魁。为了推动蒸汽机车,英国人往往从他们的澳大利亚殖民地引进生长迅速的桉树,以取代生长缓慢热带硬木林。我们用于咳嗽药制造和家具表面消毒的芳香物族化合物桉树油之所以能够杀菌,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的毒性,因而它也能对其它植物造成不利。很少有昆虫生活在桉树旁边;因为没有什么可吃的,也很少有鸟类在此筑巢。
桉树需要大量的水,因而它们生活在靠近水源的地方,比如说在狭长的耕地灌渠边,它们构成了一道高高的灌木树篱。没有人类,他们只好迁往荒芜的地方,风会将它们的种子播撒下山。最终的结果会是,非洲大自然的伐木工人——大象,会开辟出一条重返肯尼亚山的通道,把英国最后的幽灵永远地驱逐出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