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有我们的城市
但是在植物学方面,我们却憎恨外来的物种。我们喜欢土生土长的物种,希望那些颇具侵略性的外国植物回到老家去。”
他把跑鞋倚在一棵中国黑龙江软木树白花花的树皮上,它生长在最后一批铁杉树之中。“这话听起来有些冒昧,不过维持生物多样性并不如维持生态系统的机能来得重要。重要的是,土壤要被保护起来,水要干净,树木过滤空气,参天大树要能繁殖新的幼苗,这样,森林的营养才不会流失到布朗克斯河中。”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布朗克斯森林滤过的空气。五十岁出头的皮特斯身体健康、充满活力,他的大半辈子都是在森林里度过的。他的田野研究表明,亚马逊流域的野棕榈榛树、原始的婆罗洲上的榴莲树、缅甸丛林中的茶树都不是什么偶然现象。人类曾经也在那里居住。茫茫荒野吞噬了他们和他们的记忆,但大自然依然留有他们的痕迹。以上就是个例子。
事实上,自从现代人出现在地球上,没过多久,大自然中便有了人类的痕迹。埃里克·杉德森的曼纳哈塔项目旨在把岛屿回归到荷兰人发现它时的样子——人类来到这里之前,这里并不是什么曼哈顿原始森林,因为这里根本没有森林。“因为在德拉瓦族人到来之前,”杉德森这样解释道:“这里除了半英里厚的冰层,一无所有。”
大约11000年以前,最后一个冰期向北撤出了曼哈顿,停在今天加拿大冻土地带以南的云杉和北美落叶松区。于是这儿便有了我们今天所知的北美洲东部的温带森林:橡树、山胡桃树、栗树、胡桃木、铁树、榆树、桦树、糖枫、香枫、檫木和野榛树。空旷的地方,长出了一丛丛美国稠李、香漆树、杜鹃花和忍冬,还混合着一些蕨类和开花植物。米草和蜀葵出现在盐沼中。当温暖的这里铺满了植物后,热血动物便开始陆续出现,其中包括人类。
考古学未能在这里发现什么遗址,这说明第一批纽约人很有可能是游牧民族,他们为了能够捡到浆果、栗子和野葡萄四处扎营。他们射杀火鸡、黑琴鸡、野鸭和白尾鹿为食,不过主要还是靠捕鱼。周围水域中的胡瓜鱼、西鲱和青鱼成群游动。溪鲑游到了曼哈顿的溪流中。牡蛎、蚌蛤、帘蛤、螃蟹和龙虾数量众多,想要抓一堆回去不费吹灰之力。海岸上,人们遗弃的大量软体动物贝壳成了第一批人类的建筑材料。亨利·哈得逊第一次看到这片土地的时候,哈莱姆区的北部和格林威治村还是一片绿色的热带草原,这里的德拉瓦族人为了种植作物,一次次地纵火,将土地清空。曼纳哈塔项目的研究者们在哈莱姆区遗留下来的火坑中注满水,通过那些浮上水面的东西,他们得出结论:过去的人们在这里种植玉米、大豆、南瓜和向日葵。过去,岛屿的大部分地区都像比亚沃维耶扎原始森林那样郁郁葱葱。早在印地安人以60荷兰盾的价格将这片土地卖给殖民者之前,现代人的印痕便已经烙在了曼哈顿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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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一头山狗跑到了中央公园。这个征兆预示着未来或许就是昔日的重演。后来,又有两头山狗闯入了城市中,还有一只野生火鸡。纽约城恢复到野生状态,或许未必要等到人们离开的那一天。
那第一头山狗或许只是个侦察员,它越过了乔治·华盛顿大桥才抵达这里。杰瑞·德尔·图弗为纽约和新泽西港务局管理这座大桥。后来,他又接管连接斯塔腾岛和大陆、长岛之间的大桥。他是名四十岁出头的结构工程师,他认为桥梁是人们能想到的最最可爱的事物,因为它们优雅地跨越沟壑,让天堑便通途。
德尔·图弗本人也兼具大洋两岸的特征。他橄榄色的皮肤说明他来自西西里岛;他说起话来却是个地道的新泽西城里人。维护人行道和钢结构成了他毕生的工作。每年,小游隼都是在高高的乔治·华盛顿塔上进行孵化的;还有,无所畏惧的野草和臭椿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