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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 陈老太太身躯一动，守夜的丫鬟婆子就都起来围着，是的, 都围着，并不敢近身伺候。</p>

    老太太这几年是一天比一天憨傻，真就是一会子清醒一会子明白，脾气是越发的不讲理, 夏日雷雨天般好坏阴晴不定。</p>

    蹦蹦跳跳去挖野菜的时日有, 坐地上哭一天的时候也有，看不住自己，人不精明了，坐恭桶都不利索, 弄到身上的时候也有。</p>

    谁老了都有这样一遭, 家里早有准备却也是十分难受的。</p>

    这老太太起了，倒也不给大家添加麻烦，她就仿若是回归了老家依旧在水下的故园, 成日就做着她孩子们都活着，她做了半辈子的家务营生。</p>

    黎明鸡叫她便起, 起来的动作蹑手蹑脚，床铺上只有她一人，她也要对着大炕甜笑, 仿佛是看到睡了满炕的崽子。</p>

    其实也就甜蜜这一下了，接下来这一整天，这老太太就是个凶神恶煞。</p>

    做母亲的从来如此, 爹总躲了，又会做好人。</p>

    那娘就是个出头鸟，她们陪着孩子最多, 孩子与她们的恩怨也是最多。</p>

    等到了老的时候，都说爹可怜，都说爹亲切，却不想想做娘这一辈子有多不易。</p>

    老太太的记忆里都是各种的劳累，孩子多，她也不敢慈爱，就成一个狠叨叨的娘，时间长了她也就忘记本来的脾气了。</p>

    每天只有这时候笑容最好，等到她对着婢仆搬上来的水盆，自己拿篦梳把头发抿的一根杂发都没有，再把一个裹头布一蒙，厉害面孔端出来，这全家上下折磨就开始了。</p>

    那么多婆子丫头跟着，她是看不到的，就好像活在过去影儿里一般。</p>

    她套上鞋开始在堂屋磕磕打打，骂骂咧咧，直到佘郡王就进了院子。</p>

    老太太抬头看到人，就出来，提着一个秃头扫帚喊他：“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了？笨的你，笨的你干的干的赶不上，稀的稀的抢不到，什么功夫了你才来？锅底子你都掏不上吃的没出息东西！”</p>

    佘青岭一惊一愣，接着笑着低头服软。</p>

    他是个太监，面白无须就显的岁数不大。</p>

    母亲是憨傻愤怒的，她嫌弃孩子没赶上饭时候，佘青岭就好脾气赔不是，然而也不成，总要挨上两扫帚头儿，这事情才能过去。</p>

    挨打的时候你还必须跑，不跑老太太更很，嫌弃自己生了个傻子。</p>

    这一般特指陈大胜亲爹。</p>

    其实也不是常要挨打的，具体要看老太太想到几岁了，今儿老太太脑子里过的是长夏，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全家懒懒散散，地里早上去锄了杂草，就是个悠闲一天。</p>

    这儿子又笨又憨，回来总是晚，可往往到了这个时候，锅子里那饭食已经被大孩子抢光了。</p>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打完，便嘴上不好听的骂骂咧咧，手却从怀里『摸』索起来。</p>

    婢仆看到这里，就麻木的将预备好的糕饼奉过来，老太太便一把拿住一块递给刚挨了打的佘青岭，还挤眉眨眼的对院角落低声道：“笨的你，那边躲着去，别给你哥你弟看到，哎呀，就知道吃，吃！吃死你！去吧！”</p>

    佘青岭这辈子都没得到过这样浓郁而热烈的母爱，他每天都来，去燕京也要带上老太太，可是老太太住进郡王府就只会一句话了，见人就问：“我这是死了么？我这是死了么？”</p>

    她以为那是死后的世界，就实在太奢华了。</p>

    脑海里想是把所有孩子胃口都打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