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南开-怎能忘怀我的南开
早,自觉地担负起了替全宿舍占座的任务,只要有叶先生课的清晨,就夹着一大摞椅垫,早早赶到大阶梯教室,在最佳位置的第三排,播种一样地走上一遍,占上一长溜儿座。等叶先生在掌声中走上讲台时,有着一百多个位置的大阶梯教室,已经挤得风雨不透了,一些晚到者坐到了窗台上。
50多岁的叶先生依然年轻,讲究着装打扮而又不露刻意之痕,每次都是一袭深蓝色长衫,上面有一个胸花啊、一条丝巾啊等等小点缀,一头乌黑的头发则梳得一丝不乱,很风度很高雅很了不起很迷人也很高不可攀,我们全体女生没有不为她的仪态倾倒的,简直觉得她就是自己今后人生道路的典范。她讲课的声音也透出异质,有一种海外女华人所具有的特殊的韵味,抑扬顿挫,温婉文雅,做金石声,轻轻地敲击着我们年轻的心。她给我们讲“古诗十九首”,不是“社会背景”、“思想意义”、“艺术特色”老三段,而是带着感情,讲得有声有色有响有动有爱有恨有情有韵。记得她说得最多的一个词是“弃妇逐臣”,似乎把个人的人生艰难生命感悟难言之隐都唱叹在其中了。有时,她会在黑板上写上一串英文,顺带介绍“叙述学”、“比较学”、“符号学”、“模糊学”等等国外的一些研究方法。有一天,她还给我们吟了几首古诗词,是用一种古声古韵古调、抑扬顿挫地唱吟出来的,很奇特,很个别。记得那天她说:“我年轻时不肯吟唱给别人听,是不好意思,现在不同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闪起秋水一样晶亮的光芒。我的理解,她又是在感怀自己的人生了…… 不管家境贫寒的还是富足的,我们班的女生,后来人人都买了叶先生的著作《迦陵论词丛稿》。我从头到尾认真地读过一遍。今天看来,当年懵懂无知的我,是把叶嘉莹先生神化了,因为后来我了解到,国内的一些学者,包括一些老学者,对叶先生的学问方法持有不同看法,评价褒贬不一,这在学术领域内是很正常的;后来我自己在拉开距离以后,也发现《迦》书中有某些我不能满足的地方。不过一个人年轻时候的印象往往会是放大的瑰丽夸张的美好,还往往是刻骨铭心的不易改变的,现在,写到这里,我还是忍不住站起身,小心翼翼地,从书柜里取出《迦陵论词丛稿》这部古风古雅的书,轻轻翻开,只见扉页上盖着我当年的印章,颜色依然鲜红,版权页上写着:“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1980年11月第1版。” 岁月啊,就这么静静地流走了……
一晃,一个10年。 又一个10年! 算来,我已发表了二三百万字的作品,可我的笔,一直未伸进我的南开园——是感悟太多太浓密?是感情太痴太强烈?是感慨太深太汹涌?还是畏惧她的高度,害怕愚钝的自己表达不出来? 说不清楚…… 可是我一直想写,“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怎能忘怀我的南开!风风雨雨,天高地阔,我的南开,依然屹立在苍茫的大地上,风雨不动安如山!
终于鼓足勇气,写了此文,虽然拙陋,聊表心意,把它献给您呀——母校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