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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朝 番外(八)
    她要听《夜莺》,便只听这一个故事,颜徵楠要讲一讲别的,她也不许。于是到了最后,她自个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便在这安静的病房,被他握着一只手,乖顺地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雪朝记事的时候便已经在南亚了,爸爸说她的身体不好,受不了冬日的寒冷,便把他带到了另一个温暖潮湿,没有四季的国家。

    她打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是不一样的,肤色、头发、眼睛的颜色,甚至她家里的装潢,都和别的小朋友不同。旁人看她的目光,多半也是异样的,有时候是恭敬的,有时候却含着讥讽,好像是透着她,在看另一个过分沧桑的国度,具体是什么含义,她说不上来。

    到了小学二年级,她好容易和班里的小朋友混熟了,爸爸却要到新的国家做生意。合钟明做什么,都是要带上她的,因为这世道,并没有什么信得过的忠仆。他自己年少的时候,因父母繁忙,让他受了恶仆的欺侮,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便格外留意。

    于是雪朝过小的时候便明白了离别和漂泊的意味,永远都有新的人,新的面孔,新的复杂的,含着善意或恶意的目光,唯一不变的,是父亲和哥哥,和陌生人对她指指点点时,用不同的语言和语气,说的“中国人”。

    那一年她刚被带到法属印度支那,西贡的一切对她都是新鲜的,那里有和她的面孔相近,但说不同语言的人,让她觉得很新奇,也渐渐交了新的朋友。

    殖民地总是对国籍和种族格外敏感,那时候她还不怎么会法语,和一群外国商人、政府官员的子女在一起上学。一群小孩子,从je m’appelle 开始学。学到一些简单单词的时候,一些顽皮的小男孩,觉得(狗)ois(中国人)的发音很像,便聚在一起,追着雪朝大喊,“!!”

    她那时候吓坏了,甚至忘了哭泣。到了晚上,雪朝等到爸爸回来,被爸爸抱在怀里,终于仰起小脸,问他,“爸爸,中国是什么?”

    于是她爸爸给她讲了《夜莺》的故事。

    那是西方人对中国皇帝的幻想,“皇帝的宫殿,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完全用瓷器建造,奢华、精致、又脆弱。宫殿里的花朵,上面绑着银质的铃铛,人们从花朵旁经过,可以听到叮叮当当的铃铛作响。”

    那就是雪朝对中国最早的印象,那是刻在她的血液和皮肤里的东西,那么美,那么脆弱,是这个奇诡、风云多变的异乡里,唯一和她有所关联的东西。

    于是她每一次恐慌不安时,只要爸爸给她讲《夜莺》的故事,她便安静了,好像是一种牵挂,跨越山和海洋,在抚慰它远在异乡的子女。

    一直到雪朝真的回到了中国,发现它不精致,也不华丽,它不仅脆弱,还很破败,雪朝在第一次面对江浙菜手足无措时,才知道,原来《夜莺》里的中国,不是真的中国。

    就像西贡和她有相似面孔的人,也不是真的中国人一样。

    合雪闻还在澳洲的金矿,好容易托人送了电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电话机来打越洋电话。雪朝问了几次,也没有等到哥哥的电话,渐渐地也不问了。

    有老师和同学要来看她,也被三少推辞了,不晓得是真的怕打扰她,还是动了怒。雪朝的生活里便只剩下颜徵楠,就像她小时候,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只有爸爸和哥哥一样。

    他俩都很有默契,不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病床上的日子总是很难熬,好容易她能够回到家里休养,雪朝雀跃极了,坐在轮椅上,滚着轮子,把轮椅从走廊滑到了客厅。

    家里的地毯都收起来了,为了方便她活动。再也没有讨厌的消毒水味道,也满眼不再是白色的了。家里的一切变动,她都要去问一问,“这个花为什么换了?”或者“那幅画到哪里去了?”

    她自个都没有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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