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
荒,不知道还活下几个。”
他想了想又道,“我们那的,都是听爹娘,爷奶说饥荒的故事长大的,从小就怕饿,生来就怕做饿死鬼。”
大约心里也有恶气,终归没忍住,“什么饥荒,都是兵灾罢了。”
他说在兴头上,四少却冷不防提点他,“你也当了兵了。”
刘士官才知道自己多了嘴,终于安静下来。
颜徵北又忍不住去看他身边的人,她从来都很容易伤感,不管为旁人还是为自己,果然靳筱听了这些,也跟着难过,“我总觉得小时候不顺遂,但也没有挨过饿。”
她握了握自己的小手包,没有用新近流行的小皮包,她已经很朴素了。可纵然朴素,也是上好的纺绸做的内衬,同为了下一口饭,顶着鸣笛声,枪炮声,也要往前走的人相比,是云端的消遣,更是云端的朴素。
四少握住她的手,非要开玩笑让她开心起来,“这些都是大老爷们该考虑的,你又操心什么?”
可官府里的大老爷们,靳筱想起北地那位家的手笔,真是贴切得很,“吃的是百姓的钱,吐的是公文,什么都不顶用的公文”
若把人世看的太清,便会觉得绝望,觉得活得半点兴味没有,还不如做个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少奶奶,来的简单。
可偶尔走出门,瞧到了一年四季只能穿黑布衣裳的人,过得是什么日子,想想自己平日那些踌躇和思虑,又觉得自己浅薄的很。
她小时候也问祖母,为什么村里的人大多衣服是黑色的,祖母那会心情不错,同她说,因为黑色不必染色,所以便宜。
因而民国的底层,便是黑色的,又很迷茫,像外国人拍的明信片,顶一张蹉跎的脸,和一双疑惑前路在何方的眼睛。
四少却不在意这些,也没有心思去哀民生之多艰,“个人皆有命数,大家伙都自己的日子都顾不来。”
他这样讲,说不清算道家,还是佛家,却让靳筱眉目舒展一些。倒不是因为被他说服,而是想起从前因去了他书房,瞧见那些杂志,而闹了误会,心惊胆战了许久。此时她倒不必担心了,面上也轻松了半分,“诚然你不会是革命党。”
她露了笑,四少也放了心,“什么革命党,”他指了指外头,也愿意多说一说,“你去看看,有太多人,纵然是杀了他的儿女,抢了他的钱财,他也能挪挪窝,忍辱偷生下去。“
他咧了嘴,笑得很讽刺,“报上激扬文字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大学毕业的人,谁供他们读书?是他乡下的地主父亲,把祖宗的金子典当了去供他们。“
“这样的人,遇到不顺心的事情,骂了两句,便能接着去喝酒,”他又指了指外头那些缓慢的,蚂蚁一般移动的平民,“那样的人,别人的儿女被杀了,别人的钱财被抢了,还能指望他们去反抗?”
四少看了眼她,,很有点长辈教导晚辈的样子,“所以你看,北省的政府怕革命党怕的不行,今天抓这个,明天那个不让说话。“
“可是只要让他们为生计奔波,只要有资产的舍不得表面的风光,便是知道什么内情,什么阴暗,也不过茶余饭后骂两句,然后各过各的日子。”他坐好了,看起来很淡定,不知道是在为哪家的基业筹谋,“只要这样,反正洋人也不过签签条约,要几块地,再要一些钱,这泱泱国土,掌了权的,自然有坐不完的江山。”
想来儒家做了几千年的帝王学说,还不如四少这几句话来的有用,于是靳筱也觉得,大抵也不是她能伤感的事情。她那一星半点的伤感,在历史钟摆式的晃动里,无关紧要,又幼稚地很可笑。
她打起了精神,去看前方,偏了脑袋道,“快开到头了,看来还能赶上这一趟火车。”
只要上了火车,周遭便再不是穿着黑色粗布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