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才情少年 纯朴的童真
响深极了,以致他到老大年纪每回洗澡虽不至厌恶,总不见得热心;总把它看作一种必要的麻烦,而不是愉快的练习。游泳也没有学会,猜想也是从小对洗澡没有感情的缘故。
志摩小时候最怕的另一件事是剃头。父亲把老式的生铁剃刀磨呀磨,然后拿到他的头上咔嚓咔嚓地剪,疼得他龇牙咧嘴嗷嗷直叫,只想双手抱着头站起来跑掉。母亲则在一边狠命地捉住他的两手,使劲按住他,让他动弹不得。父亲就用大手死死按住他的头,使他的头摇晃不得,并且还威胁他:“再动弹可就把耳朵割下来啦。”对于洗澡和剃头,徐志摩潜意识里有种莫名的恐惧和讨厌。
徐申如喜爱广交朋友,附庸风雅。徐家总少不了那些名流的身影,每当这种场合,小志摩就被父亲拉出来,以表徐家的规矩与绅士。在众人面前,志摩总是一副彬彬有礼、循规蹈矩的样子。徐申如很是得意他调教出来的乖乖儿形象。
亲人的疼爱与娇宠,使志摩养成了随和和放任的性格,祖母和母亲的贤淑慈爱,启发了他人际交往中的善良与真挚,父亲开明的家庭教育又培育了他乖觉与温顺的绅士气度。
此外,徐家的佣人家麟,在徐志摩的心中也是一位可亲可敬的人。志摩曾说,孩童时所听来的有趣的知识,都是家麟教给他的。他启发了小志摩的灵性之光。
家麟勤劳而有德行,掌管着徐家的菜园和后花园。他常带志摩去园子里干活。在志摩的眼中,他样样活儿干得出色,他有时也模仿家麟动手干活。家麟又是一位养花的行家,徐家后花园因他而花团锦簇,万紫千红。志摩特别喜欢到花园里去玩。家麟会耐心地教他辨别种种花名、花性,还绘声绘色地给他讲各种花的故事。小志摩因此都成了花痴。
家麟更是讲故事的能手。那些民间故事到他的口中,总是栩栩如生,让人千般想象万般遐思。志摩尤其喜欢听他讲。他讲得志摩又是笑,又是哭,又是着急跺脚。但他不会讲得志摩瞌睡,这是学堂里所有的先生比他强的地方。志摩把听来的故事讲给周围的伙伴听,他唾沫横飞、添油加醋的讲述,让小伙伴们目瞪口呆。而在月白风清的晚上,他会故意讲那些牛鬼蛇神的故事,吓得小伙伴们毛骨悚然,不敢回家。
家麟另有一种能耐是唱赞神歌。谁家许愿请神,就请他去赞美神道。他那圆润的粗嗓子,唱出了一种有节奏有顿挫的诗句。小志摩虽听不清他唱什么,但他觉得家麟的声调美极了,如余音绕梁,如暖天细雨,以至于常在他的美妙歌声中靠在妈妈身上甜甜睡去。到第二天醒来时,耳边还回荡着家麟那圆圆的甜甜的嗓音。家麟死后,徐志摩以他为原型,写了一篇朴实动人的小说《家德》,以表纪念。
徐志摩第一次直面死的问题,是在他不满6岁时。他祖父的死是他初次遭逢的亲属的大故。祖父特别疼爱他,但终不如祖母对他的悉心关爱。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可怕的经历,但他在《我的祖母之死》中追想当时的心理时认为自己对死的见解可能不比英国诗人华滋华斯的那位小姑娘高明。华兹华斯在一首题为《我们是七人》的小诗中,描写自己有一次遇到了一个8岁的小女孩,问她有几个兄弟姐妹。她说有七个,两个在城里,两个在外国,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在教堂的公墓里躺着。每晚,她都要带着点心到墓地去,吃着,唱着,唱给长眠在地下的哥哥姐姐听。纯真的孩子之心,还分不清生死的界限。
徐志摩记得那天夜里,家人吩咐祖父病重,他们今夜不睡了,怕见不上最后一面。但叫他和姐妹们先上楼睡去,回头要他们时家人会来叫的。他们就上楼去睡了,底下就是祖父的卧房。志摩那时不太明白,只知道夜里一定有很怕的事发生,就像火烧、强盗抢、做恶梦一样的可怕。他睡不着,朦胧中,只听得楼下的急步声、碗碟声、唤婢仆声、隐隐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