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小札与闲话红楼第14节 荒唐一梦
不禁。盖场景极诱惑,而小说人物和读者却丝毫不察,以笔墨极天真的缘故。比如宝玉闯入闺房,本礼法所禁。双美共卧,湘云的姿态实是撩人,但是宝玉偏偏一毫意淫也无。湘云“一弯雪白的膀子”只有淘气的意味,没有性的意味,比较宝钗的“雪白的膀子”大是不同。由此可知湘云的皮肤很白。但彼时贵族小姐大抵如此,也不算特出。
让读者感受湘云之美貌的则是六十二回醉卧芍药P:
……只见一个小丫头笑嘻嘻的走来:quot;姑娘们快瞧云姑娘去,吃醉了图凉快,在山子后头一块青板石凳上睡着了。quot;众人听说,都笑道:quot;快别吵嚷。quot;说着,都走来看时,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着他,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众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来推唤挽扶……
这时候,湘云嘴里还一边迷迷糊糊喊着酒令呢!
有这幅动人的花间沉醉图,湘云形象顿时鲜明起来。王蒙大赞这是书中极成功之描写,称湘云为“自然之子”。
六十三回寿怡红,湘云抽到的花签是海棠,上书“只恐夜深花睡去”,又借黛玉之口说:“夜深二字,改石凉二字。”提醒回顾前文,正把湘云比成“香梦沉酣”的海棠花。其姿容之盛,仪态之美,堪与黛玉宝钗颉颃。无怪作者安排她在咏白海棠诗时后来居上,白海棠本就是她精神之写照。
湘云最喜欢扮假小子。贾母曾错认湘云为宝玉。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参照画之意境,细加雕琢,笔墨可谓豪华到奢侈,总写群艳,中间最突出的正是湘云:
……黛玉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罩了雪帽。二人一齐踏雪行来。只见众姊妹都在那边,都是一色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独李纨穿一件青哆罗呢对襟褂子,薛宝钗穿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绒丝的鹤氅;邢岫烟仍是家常旧衣,并无避雪之衣。一时史湘云来了,穿着贾母与他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黛玉先笑道:quot;你们瞧瞧,孙行者来了。他一般的也拿着雪褂子,故意装出个小骚达子来。quot;湘云笑道:quot;你们瞧我里头打扮的。quot;一面说,一面脱了褂子。只见他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裉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着鹿皮小靴,越显的蜂腰猿背,鹤势螂形。众人都笑道:quot;偏他只爱打扮成个小子的样儿,原比他打扮女儿更俏丽了些。quot;……
“蜂腰猿背,鹤势螂形”,就是个子高挑,四肢修长,宽肩细腰,正是今日时装模特儿之标准身段。配上那一身别致亮丽的行头,立于雪地之中,湘云之娇俏,可称第一。
湘云和宝玉吃鹿肉,黛玉嘲笑他们,湘云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名士自风流’ ,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我们这会子腥膻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作者着力刻画的,正是湘云这种“名士”的派头,于放况不羁之中,显其妩媚风流。红楼梦中的审美倾向,是向着的时代回归。书中理想人物的身上,莫不体现着对晋人风神的追随。这是对在登峰造极的专制压抑之下趋于破散的人格之美的一种呼唤。
但,我对湘云并非特别的喜爱,原因却也在此。湘云身上模拟的意味太重了,那种名士派头和她的稚气不能水乳交融,可信可亲的程度反而降低。我觉得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