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辟管叔于商,武庚未杀,犹谓之商。武王无富天下之心,而不以畔逆之事疑其子孙,所以异乎后世之篡弑其君者,于此可见矣。及武庚既畔,乃命微子启代殷而必于宋焉。谓大火之祀,商人是因,弗迁其地也。是以知古圣王之征诛也,取天下而不取其国,诛其君吊其民,而存先世之宗祀焉斯已矣。[42]高诱淮南子注曰,天子不灭国,诸侯不灭姓,古之政也。武王岂不知商之臣民其不愿为周者皆故都之人公族世家之所萃,流风善政之所存,一有不靖易为摇动,而必以封其遗??。盖不以畔逆疑其子孙,而明告万世,以取天下者无灭国之义也。故宋公朝周则曰臣也,周人待之则曰客也。自天子言之,则侯服于周也。自其国人言之,则以商之臣事商之君,无变于其初也。平王以下去微子之世远矣,而曰孝惠取于商,[43]左氏哀二十四年传。曰天之弃商久矣,[44]僖二十二年传。曰利以伐姜不利子商,[45]哀九年传。吾是以知宋之得为商也。[46]国语,吴王夫差阙为深沟,通于商鲁之间。庄子,商太宰荡问仁于庄子。韩非子,子圉见孔子于商太宰,商太宰使少庶子之市。逸周书王会篇,堂下之左商公夏公立焉。乐记,商者五帝之遗声也,商人识之故谓之商。郑氏注曰,商宋诗也。盖自武庚诛而宋复封,于是商人晓然知武王周公之心,而君臣上下各止其所,无复有怨怼不平之意。与后世之人主一战取人之国,而毁其宗庙迁其重器者异矣。[47]乐记曰,投殷之后于宋,此本之吕氏春秋,乃战国时人之妄言。以武王下车即封微子更误。
读顾命之篇,见成王初丧之际,康王与其群臣皆吉服而无哀痛之辞。以召公毕公之贤,反不及子产叔向,诚为可疑。再四读之,知其中有脱简。[65]不言殡礼,知是阙文。岂有新君已朝诸侯,而成王尚未殡,史官略无一言记及者乎?而狄设黼扆缀衣以下,即当属之康王之诰[66]伏生本以顾命康王之诰合为一篇。自此以上记成王顾命登遐之事,自此以下记明年正月上日康王即位朝诸侯之事也。古之人君于即位之礼重矣,故即位于庙,受命于先王,毕祭而朝群臣,群臣布币而见,然后成之为君。春秋之于鲁公即位则书,不即位则不书。盖有遭时之变而不行此礼,如庄闵僖三公者矣。康王当太平之时为继体之主,而史录其仪文训告以为一代之大法,书之所以传也。记曰,未没丧不称君。而今书曰王麻冕黼裳,是逾年之君也。又曰周卒哭而祔,而今曰诸侯出庙门俟,是已祔之后。[67]记曰,卒哭曰成事。是日也,以吉祭易丧祭。传言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而今太保率西方诸侯,毕公率东方诸侯,是七月之余也。因其中有脱简,而后之说书者并以系之越七日癸酉之下,所以生后儒之论。而不思初崩七日之间,诸侯何繇而毕至乎?[68]苏氏亦知其不通,而以为问疾之诸侯。或曰易吉可乎?曰,此周公所制之礼也。以宗庙为重,而不敢凶服以接乎神。释三年之丧,以尽斯须之敬。此义之所在,而天子之守,与士庶不同者也。商书有之矣,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岂以丧服而入庙哉?[69]汉书孝文纪元年冬十月辛亥,皇帝见于高庙,盖犹循此制。
多士之书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讳阙用告商王士曰,非我小国敢弋殷命。亡国之民而号之商王士,新朝之主而自称我小国,以天下为公而不没其旧日之名分。殷人以此中心悦而诚服。卜世三十,卜年八百,其始基之矣。
傅说之告高宗曰,学于古训乃有获。武王之诰康叔,既祗遹乃文考,而又求之殷先哲王,又求之商耇成人,又别求之古先哲王。太保之戒成王,先之以稽我古人之德,而后进之以稽谋自天。及成王之作周官,亦曰学古入官,曰不学墙面。子日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又曰好古敏以求之。又曰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先圣后圣其揆一也。不学古而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