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中国近代目录学的先驱袁同礼先生
袁同礼(守和)先生是二次大战后侨居美国的诸多华裔学人中,对笔者有深远影响的前辈之一。他生于清光绪二十一年(一八九五)乙未。生肖属羊。这年龄正在我父母之间——先父属猴(一八九六),先母属马(一八九四)。袁公属羊,正是马猴之间,所以我一直把他看成父执辈。中国的传统习俗,也使我对他老人家“执礼甚恭”。
袁氏是位谦谦君子。虽然在任何一面,他都是我的长辈,但他向不以长辈自居;对我们这些晚辈(尤其是同行),他一视同仁,以朋友相处,所以也可说是“忘年之交”。但是从我的立场看他,则永远是“亦师亦友”的。——在早期的教学和研究工作上,袁氏手著的许多目录学著作,都是我长置案头、随手翻查的重要参考书,至今未废。而袁公不懈的研究工作,有时也找上我作研究助理。例如在查对胡适之先生在哥大得博士的年份,袁公最后用“一九一七(一九二七)”,就是根据我的口述报告。
袁同礼先生是中国近代文化史中的一位重要人物,历史上是排有他一定的席次的。但是在这则短篇里,我不愿多提他传记上的细节——因为袁氏已有几篇颇为详尽的小传,如:吴光清的《袁守和先生传略》,李书华的《追忆袁守和先生》,和秦贤次为刘绍唐主编的《民国人物小传》第二册所写的更详细的〈袁同礼(一八九五~一九六五)〉的传记。在英文著作里,则哥伦比亚大学所出版的《民国名人传》第四册(Biograpionary of Republican Ced by y Press, 1971. Vol. 4),那就兼顾中西,更为翔实了。——所以在拙篇里我只想谈谈守和先生在“中国近代文化转型史”中,所发生的作用、他的贡献,和他在文化转型中的地位。
在不同的拙著里,个人一再提出,一部“中国近代史”(当然包括画蛇添足的什么“现代史”和“当代史”),便是一部“中国现代化运动史”;也就是一部“中国近代(社会文化)转型史”。“现代化运动”这一名词,毋需解释,也解释不尽。——“转型”则是任何一个有高度成就的民族文化,必定有其固万社会文化的特殊“型态”,如西方的基督数国家,中东的回教国家,和南亚的印度,都是有其特殊型态的。
可是近五百年来西方基督教国家的社会文化的发展,只有其“现代化”的程序,而没有“转型”的问题,尤其没有“转型”的痛苦。因为现代化运动在西方是一种发自内部的自然进展(natural course of internal development),而我们中国和其他亚非拉民族国家的现代化运动,则是发轫于外界(尤其是西方)的挑战和压力(estern chalenge and pressure)。
因此西方国家的现代化只有其范围大小,和时间缓急的问题,而没有社会文化“转型”(transformation)的问题。
我们和其他亚非拉国家就不然了。我们的现代化运动,发轫于“被迫向西方学习”,也就是“师夷之长技”。既然向“西方学习”,因此我们的“现代化运动”就多了个“西化运动”的阶段。“西化”就是由东方式转成西方式(简称“西式”或“洋式”)——从三家村的“土私塾”到大小城市中的“洋学堂”;从“父母之命”到“自由恋爱”……等等的转变,这就是所谓“转型”了。——须知“土私塾”这一教育制度,和“父母之命”这一婚姻制度,在中国历史上至少有两千年以上的历史。这种教育和婚姻制度,就是我们固有文化型态的一部分,这种千年不变的“型”态,一下要“转”成“洋式”或“西式”的“洋学堂”和“(西式的)自由恋爱”,是十分困难的,和十分痛苦的。——就以婚姻“转型”来说吧!我们“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