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知音
识得、懂得,那便足够了。赠与你,当之无愧,我也永不后悔。”
我皱眉试探地再问:“你果真舍得?”
“人生聚散,自有定时。我与你、与此琴若真是有缘,必能再相聚,又何须强求?”他将琴捧起交于我手。
“好琴……”我犹豫了下,终是接了过来,细细一看,忍不住赞叹。这琴,朴质斑斓,就如同它的旧主人,蕴藏闪耀的光芒。
他长吁一声,随即起身,拂落一身残花碎瓣。
“且慢!”我确实为他的盛情所动,抬眼见他垂眉望着我,星目流转,熠熠华光。我心底又是一番悸动,忍不住冲动脱口而出,“多谢王爷。人生如梦,难得遇一知己。你若不弃,可否再为小女子奏上一曲呢?”
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李恪坐回到我的身边,指尖轻拂,如掐一把流水在手,悠扬乐声,轻轻袅袅地飞扬散入夜空。
残花纷落如雨,流年如逝匆匆。
御书房内,陛下端坐在御坐席上,魏征等人分坐下席。
我仍跪侍一旁,不时抬眼看着内侍们忙碌地搬运众多手卷。
陛下翻看着手中的一叠诗稿,似无意地说道:“前几日有人奏表提出想将朕的文章采编成集。”
“哦,那陛下如何回答?”魏征问道。
“朕的辞令,倘若是对百姓有益,历史总会记住,成为不朽,可流芳百世。倘若扰乱朝政,对百姓毫无益处,即使编集又有何用?只是留给后人的笑柄。”精光掠过深蓝眼瞳,陛下悠慢说道,“梁武帝、陈后主、隋炀帝都有文集传于世,但也没有能挽救其灭亡之厄运。为君者,最怕的是没有德政,那些文章其实对社稷并无用处。”
魏征赞许地颔首:“陛下做得对。陛下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即帝王。帝王该做什么,而文人又该做什么,分得一清二楚。其明智的言论确实是真知灼见。”
陛下轻笑,自嘲地说道:“要听你魏征夸朕一次,绝非易事。”
一旁的房玄龄接着说道:“不久前《贞观律》修成,魏王正在修撰《括地志》,而高士廉编写大唐《氏族志》,如今魏征又修史成功,真是大喜。”
魏征抬手一指边上已堆放整齐的手卷:“掐指一算,十年修史,而今终于告成。请陛下检验。但其中《晋书》还必须等陛下的王羲之传,方可算做完璧。”
陛下闭目答道:“朕虽有许多《兰亭集序》的临摹,但如今必要得到真迹,才算完美。朕要写赞,若看不到《兰亭集序》的真迹,那便算不得是真正的赞叹。”
在场的几人听陛下如此一说,都有些愣怔,我却已意会,便兀自微一颔首。
“媚娘,你为何点头?”陛下头也不回,忽然发问。
“因为奴婢也十分喜欢王羲之的字。所谓蕴藉,指字,也指性情修养。书画之美,美于无形,高妙之处皆在无形。”我惊骇不已,陛下背对着我,又怎知我在点头?尽管心上暗潮汹涌,我面上仍是强自镇定,“王羲之的字之所以成为不朽,在于它不以外在的形式夺人,而以内敛的深厚润物无声。”
“你说什么?!”陛下倏地地转过头来望着我,目光灼灼,“你这番话,是从何处听来的?!”
“我,我……奴婢虽是个俗人,但闲暇时偶尔会练字,算是有些心得……这些都是奴婢自己所思所想……”母亲的书画造诣极深,挥毫泼墨,寥寥数笔,自有仙骨玉肌,博大潇洒、奔放自如,我所有的一切都承自于她。但此时我是万万不能说出实话,我再度压下起伏的情绪,“王羲之于酒醉中写下《兰亭集序》,醒来后无论他如何挥笔,都再也比不上酒醉中写的那份。真正的不朽都由随性而出,逸笔草草,直据胸襟,轻吐磅礴,信手写出,放笔淋漓,掷笔痛哭,才可将此本写为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