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期作品-6
逆着太阳,我们一切影子就要告别了。
一天的侵蚀也停止了,象惊骇的鸟
欢笑从门口逃出来,从化学原料,
从电报条的紧张和它拼凑的意义,
从我们辩证的唯物的世界里,
欢笑悄悄地踱出在城市的路上
浮在时流上吸饮。O现实的主人,
来到神奇里歇一会吧,枉然的水手,
可以凝止了。我们的周身已是现实的倾覆,
突立的树和高山,淡蓝的空气和炊烟,
是上帝的建筑在刹那中显现,
这里,生命另有它的意义等你揉圆。
你没有抬头吗看那燃烧着的窗?
那满天的火舌就随一切归于黯淡,
O让欢笑跃出在灰尘外翱翔,
当太阳,月亮,星星,伏在燃烧的窗外,
在无边的夜空等我们一块儿旋转。
1941年12月
一天又一天,你坐在这里,
重复着,你的工作终于
枉然,因为人们自己
是脏污的,分泌的奴隶!
飘在日光下的鲜明的衣裳,
你的慰藉和男孩女孩的
好的印象,多么快就要
暗中回到你的手里求援。
于是世界永远的光烫,
而你的报酬是无尽的日子
在痛苦的洗刷里
在永远不反悔里永远地循环。
你比你的主顾要洁净一点。
1941年12月
这样的职务是应该颂扬的:
我们小小的乞丐,宣传家,信差,
一清早就学会翻觔斗,争吵,期待——
只为了把“昨天”写来的公文
放到“今天”的生命里,燃烧,变灰。
而整个城市在早晨八点钟
摇摆着如同风雨摇过松林,
当我们吃着早点我们的心就
承受全世界踏来的脚步——沉落
在太阳刚刚上升的雾色之中。
这以后我们就忙着去沉睡,
一处又一处,我们的梦被集拢着
知道你们喊出来使我们吃惊。
1941年12月
注:李方编《穆旦诗全集》本中,“觔斗”作“斛斗”,诗末无标点,疑有误,以上按常识更正。
现在野花从心底荒原里生长,
坟墓里再不是牢固的梦乡,
因为沉默和恐惧底季节已经过去,
所有凝固的岁月已经飘扬,
虽然这里,它留下了无边的空壳,
无边的天空和无尽的旋转;
过去底回忆已是悲哀底遗忘,
而金盅里装满了燕子底呢喃,
而和平底幻象重又在人间聚拢,
经过醉饮的爱人在树林底边缘,
他们只相会于较高的自己,
在该幻灭的地方痛楚地分离,
但是初生的爱情更浓于理想,
再一次相会他们怎能不奇异:
人性里的野兽已不能把我们吞食,
只要一跃,那里连续着梦神底足迹;
而命运溶解了在它古旧的旅途,
分流进两岸拭着疲弱的老根,
这样的圆珠!滋润,嬉笑,随它上升,
于是世界充满了千万个机缘,
桃树,李树,在消失的命运里吸饮,
是芬芳的花园围着到处的旅人。
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