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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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古印度人的学问,不是在口头或是头脑、在人的意识上,不是这样。它的学问的根本,就是要人的生命根本起变化。它不是一种在头脑、口头的一种空谈。这个他们叫做Yoga,中文翻做“瑜伽”。印度各宗派有各宗派的“瑜伽”,相似而不同。不同,可是还是有同的地方,因为相似嘛。就是什么呢?就是他们所说的,要从世俗的生命里头得到解放,解脱,让人根本起变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人,这个他们叫做“证果”——证是证了,果是结果。所以印度各宗都有各宗的证果,很相似而不同。
比如照我说吧,我站在佛家的立场,我认为佛家在证果上,是没有走入偏差,是一直达到最高的解放。最高的解放是什么呢?就是成佛。所以佛家的书、佛典,跟普通我们由自己的思想意识写出来,不一样,它有很实在的东西,实在的东西就是实在的生命变化。那个人不再是人了,那个人已经最高,就是成佛了。这个从低层到最高层,它分为十层,这个一层它叫一地,就是土地的地,十地就是十个阶层。佛经有《论》——议论的“论”——有一部很著名的、很要紧的书,就叫做《瑜伽师地论》,这个书有一百卷之多,它就是讲要成佛。要做这个功夫,做瑜伽的功夫,做瑜伽的人,就称瑜伽师,瑜伽师从低到高,一层一层的,地位不同,所以叫《瑜伽师地论》,总共十地。到了八地——一共十地——就算是菩萨,八地菩萨,十地也就是成了佛。昨天不是说过一下,那个“戒、定、慧”。
艾:是。
梁:一定要持戒、守戒,然后才能够入定,由定才能够生慧。这个是三样,通常是说六波罗密,六波罗密就是在这个三样之外,又有三样。这个又有三样里头,有一样叫布施,布施就是什么都可以给人,就是无保留。布施是一样,还有一样叫做精进,第六是般若,这个合起来就是六波罗密(梁先生在这里讲六波罗密,将布施、忍辱、精进、戒、定、慧中的“忍辱”遗漏,而将慧,即“般若”,讲重复了——整理者)。一定要修六波罗密,然后你的生命才能起变化,以至于达到一种根本变化。根本变化到了第八层——它一层一层,就是《瑜伽师地论》的八地——可以成菩萨了,十地就成佛了。以上的话,归结起来就是这样一个意思,就是说佛家要紧的是在自己的生命起变化,或者叫生命的提高吧,不是空理论。
我们现在就回到讲熊先生了。熊先生他错误在什么地方?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凡人,这个中国叫“凡夫”,“凡夫”就是普通人。他没有做过实际的这种修养功夫,他去讨论人家那种功夫上的事情,这个是不行的。底下再点明,佛家的学问,也就是瑜伽师,从瑜伽师才产生了唯识学;熊先生却是一个凡夫,一个外行人,他要改造唯识学,所以他那个新唯识论,一方面呢,也采取一些个印度古人的东西,但是他也掺杂很多自己的意见,改造它。这个事情我认为是胡闹。可是我已经从南京把他请到北京大学了,那么没有办法了,他要讲新唯识论,还是给他去讲了。关于这个问题就这样结束。附带说一句话,熊先生这个人跟我的朋友交情还是很好,因为他这个人对人很开朗,他喜欢大声说话,喜欢大笑,有时候他也发脾气,但是由于他很开朗,所以朋友的关系还是很好。关于这个问题就这样结束了,我们可以再谈别的问题。
艾:有个问题是昨天请教的,还没有讲完的。我请教过您,香港牟宗三、唐君毅一般的作用,您觉得对儒家的发展还是有贡献的,基本上觉得唐君毅先生的著作是可以的,您是赞成的。(梁:对。)那么有没有别人,最近几十年写儒家思想的书的人,您也会欣赏的?
梁:昨天好像提到一下冯友兰,(艾:嗯,您提到过,讲过冯友兰。)可是冯友兰写书,也写到儒家了,写中国的古代的学术,那他这个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