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愿意入赘当女婿。
据说我外公这个妻子十分的温婉贤淑,且识礼知书。婚后他才知道,原来在摆字画摊时就已被这女子偷偷相中。丝绸店的老板中年早已丧妻,膝下只有一女,如掌上明珠。见这流落街头的布衣书生虽然饥寒交迫,依旧气宇轩昂,印象已显不错,女儿定要嫁他,老板也觉未尝不可,于是安排计划,一步一个脚印地考验起我的外公来,结果是父女二人都对他越来越爱重。
我外公那聪明柔顺的妻子,却得了一种无法治愈的怪病,未及生下一男半女就溘然早逝。去世前对我外公说,她知我外公本性风流,日后必然妻妾成群,她要我外公空出正室之位,待终于厌倦风月,就娶个知书识礼的贤淑女子填房持家。
我外公报会做生意。经年后,不但丝绸店变成了绸缎庄,还开了间米行,做起粮食买卖来。他接二连三娶了4个妾。生了7个儿子后,外公放出口风选填房:条件是脚要小巧字要清丽,其他不论。
有个交游县广的道姑,养着她那自幼父母双亡的姨甥女,整天要这女孩读书,说是将来要选个好人家嫁出,以免负了女孩的父母。闻说外公口风,道姑焚起香来占了一卦,然后去女孩房中随手拿她几页诗文,又铺纸捉笔,比着画了她一双三寸金莲,也不问问姨甥女儿是否情愿,就拂尘袅袅找上我外公门去。
外公果然娶了道姑的姨甥女当继室。她后来成了我的外婆。第二年,就在外公过生日那天,我姨妈出世了。我的外公喜气洋洋,等到姨妈满百日,他竟关店3天大宴亲朋。姨妈的7个哥哥各各邀了同窗好友回家吃酒。
我的外婆虽然从小在道观随她姨妈长大,却并不信道教。她信佛,信轮回转世,信姻缘天作。
“囡囡呀,”外婆对我说,“婚姻的事情,都是前世修来,都由前生注定。该怎么相识,该嫁谁该娶准,种种机缘巧合,老天早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天她还举了我姨妈——就是我香港妈妈——的婚事作为例证——
刚满百日的姨妈正被她7个哥哥的同窗围观时,其中有个男孩突然说:“我将来要娶她当妻子。”众人哄堂大笑。他就说:“我会很耐心地等地慢慢长。”他那年12岁。谁也没把这男孩的话当一回事。
我外公对他的长女百般疼爱,不但亲自教她读书习字,还送她去上新学。她在学校就被灌了些当时很时髦的新思想。
那时代,大户人家的闺女,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媒上门议聘。我外公千挑万拣,挑到我姨妈快9岁那年,就告诉长女说该给她定下一门亲事了。她就说“不”,说要等长大些自己挑。外公说等不得她长大了,因为她的妹妹们已开始有人提亲。我姨妈就扑簌簌掉起泪来。
我外公生性很是幽默,且又大大继承了他义父那份狷介孤高,行起事来,就不一定件件随俗。那天,他拭去我姨妈的泪珠儿,将他的宝贝长女揽在怀里,说,亲是必须定的;不过,要么由他权衡人选,要么由姨妈自行抉择。关于未来夫婿的才学、金钱、相貌,姨妈可以自定一项。其他不论。我外公说,如果他女儿特别注重相貌,他可以让求亲的男孩在客厅排队走过,姨妈在屏风后—一看去,看中哪个是哪个,不问贫富智愚;如果注重金钱,就人也不必看了,只挑最富的家庭嫁去,就不论智愚,也不管长得貌比子都还是脸若钟馗;如果女儿注重的是才学,为父的自然另有妙计,但是无论穷极丑极,她选中就不得反悔。
我姨妈破涕为笑,又喜又慌,看了她那足智多媒诙谐倜傥的父亲好久好久,就转身去找我外婆,撇下他独个儿在书房抽水烟。
我外公为他长女公开选婚。就像那次为自己选填房一样,他提出的条件又一次笑倒广州城——他说,只重才学,只要未婚。其他一概不论。凡自认满腹珠玑又愿为他长女之婿的,都请在他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