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做功课吧。”
我去看爸爸,爸一挥手:“照老师说的办。”
一年级小学生只有语文和算术两本书。两本书对我来说都浅得十分可恼。闲时没事,我便自己在家做功课,将那书后的练习题早已做出了几次答案。开学才一月,两本书的习题已完成了一半。算术题,自是每道都解过;语文书上的每一个生词,都被我造过句的。每次放学回家,我便从早已做好的功课中,选出老师布置的,重新誊一遍在作业本上便是。
作业很快就誉好了。我在房里转来转去,冥思苦想该送我老师什么礼物。
这周末,丁班的同学陆陆续续送了许多礼物给我:柳风眠剪片纸皮做个大书签——也不知从哪本小人书上剪了个躺在床上光脚丫伸懒腰的长衫古人贴上,把他自己一张小小的照片齐眉下剪去,将头去换了那古人的。旁边抄了一句古诗题上,伊然是“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右下角落款更令我哭笑不得,居然是“瞌睡虫笑赠害群马”!柳风眠的爷爷原在私塾掌教,且爱孙如命。风眠上学之前已跟他爷爷念了两年多古文,弄得小小年纪使夫子味十足。我们俩是全年级功课最好的学生,谁也不听课的。不过他天生好睡,我天生好动罢了。
刘抗生送了把弹叉;张嘉陵送了只麻雀;连被我害得在课堂上尿湿裙子的李亚玲,也送我一支红杆铅笔,杆上用锈花针刺出一行小字,“我已经忘掉你是个坏孩子了。——同学李亚玲。”
关宝宝的礼物到得最迟,是在今天下午——我调去丙班一周后才有的:放学时,关宝宝在校门口追上我,牵了我的书包背带就跑。刚开学那天,我就知道关宝宝有个习惯:跟谁走到一起。他都大大方方央人道:“你牵着我的手,好么?”我说:“我爸不让我跟别人走路手牵手。”他说:“你爸没让人不牵你的书包带吧?”我刚一犹豫,他就上来拉我的书包带子。以后凡与他同路,我的书包背带就被他拉着。我说不出拒绝的理由,便只好由着他。
我们跑到学校围墙背山的那面,关宝宝将他书包往我肩上一挂,就去剥他的套头厚战衣。几件衣服一去,便露出个白白的胖身子来:他居然佩着个肚兜兜!我平生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奇怪得眼都直了。关宝宝双手一叉腰,将肚子挺得滚圆,得意洋洋,道:“看清楚点,看清楚点,漂亮吗?肯定漂亮的!”
那肚兜兜裁自块厚厚的家织土布,经过腊染,染得古色古香,周边用线锁得细细密密,用线绣出水花铺底,中部以红线绣了条鲤鱼,高高跃起,精神得很。
北风一吹,关宝宝顿时上下牙齿咯咯响,兀自挺着胸膛催我:“快摸摸,快摸摸!喜欢吗?肯定喜欢的!”
我走近摸摸肛兜,却见他冷得到处呈着鸡皮疙瘩,就赶紧叫他穿衣服。
关宝宝解下肚兜,以两膝夹了,一件一件穿好衣服,拿过书包,又连我的也抓了去,说:“轮到你了,快,快脱衣服!”见我呆愣着,他就自己动手,将两个书包放在地上,来解我的衣扣。
我出手一推,关宝宝“叭”地贴在围墙上,如张烧饼般,脸儿变得煞白,且马上就眼泪汪汪,说:“你为什么打我?”
我更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脱我的衣服?’
关宝宝用两只手捺住头说:“你把我的后脑勺撞了个大包,我娘知道要吓哭的。”他使劲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流出来。但泪水到底还是流了下来。他便唇也不咬了,一面疼得吸凉气,一面对我说:“我告诉娘。你调去丙班。丙班班主任喜欢罚人站到教室门口;怕穿堂风吹了你,要我娘给你做个肚兜,你带着吹了也不会拉……哎哟……娘说让我穿给你看,若喜欢,我娘说,就让我今天给你穿上……”
我心一疼,赶紧将他扯离围墙,用掌心使劲按他头上那个肿块。关宝宝就哭。我想起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