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 等
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那本书很重要吗?”女人温和地看着她,“那是好书,但我还有更好的。”
女人从书柜里抽出两本薄薄的新书,一本是,一本是。
她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升到头顶,她接过女人手上的新书,就把手里的钱递过去。女人找给她三块八角,她把钱夹在书里,又把书抱在怀里,飞快地跑回江村去。跑到分岔路口时,对面走来一个人,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的样子有点熟悉,跑远了,她又站住,回过头来望望他,他正好也站住了,正回头朝她看。是苏繁星!他是到江村去找她的吗?她又惊又喜,正想朝他跑过去,对面却来了一辆自行车,原来是素馨的爸爸,她的堂叔。
“采采,你到哪里去?我载你回家吧!”
她忽然胆怯了,她不敢在别人面前跟他相认。她慢慢地爬上自行车的尾座,等到堂叔转过身子,她才扬起手,使劲地朝她的男孩子挥手,他也朝她挥挥手,羞涩地笑了。阳光照在他脸上,她觉得他漂亮极了,她觉得他像一个王子一样漂亮。
那个学期很快就要结束了,所有的新课都上完了,陈老师和江老师每天都在黑板上抄出一道又一道练习题,孩子们便埋下头,一道又一道地做下去。
班上的女生越来越少,她们什么也不说,无声无息地,忽然就不来了。夜里,素馨拉了采采,到退学的顺弟家去串门,顺弟到上流的毛织厂去了,那毛织厂不招大人,只招半大的女孩子,说是因为女孩子手脚快,容易上手。那进了毛织厂的顺弟,却也都高高兴兴的,穿了新做的衣裳,把头发梳起来,似乎一下子长大成熟了,好像马上就要出嫁似的。
“你们也来吧,厂里还招人呢。”顺弟说。
“我妈叫我读完这个学期。”采采说,“素馨还小呢。”
“素馨也可以来,我们有个同事,也是刚读到四年级。”顺弟笑着说,“她还没有素馨高呢。”
“真的吗?”素馨有点兴奋,“我回去问问我阿爸。”
两个女孩儿又回素馨家里,堂叔点着火水灯,正在织虾箩:“素馨这么小,进什么毛织厂?你们两个用心读书是正经事,以后一辈子悠悠长,有你们做事的时候。”
“阿叔,我妈叫我读完这个学期,就去毛织厂呢。”
“采采,你不听她的,她的目光短浅着呢,你听你阿叔的,你以后上高中,读大学,做一翻大事业,让他们都擦亮眼睛来看你。”
到了考试的那个星期,班上只剩下三个女孩子。陈老师上完早读就走了,来了几个中心小学的监考老师,虽然从来就不认识,采采却觉得他们很亲切,想到他们或许就是苏繁星的老师,她便打起精神,努力把每一道题都做得完美无瑕。
采采的雪条箱子,像天空一样蓝
她考完试回到家,父亲正在做一个漂亮的木箱子。
“给谁做的箱子呢?”
“是你哥的雪条箱子——等到放暑假,你去毛织厂开工,阿波去卖雪条。”
箱子做好了,父亲教她往箱面涂上油漆。油漆是天蓝色的,好看极了。她涂得跟她的父亲一样缓慢、细心,直到漆面光滑、均匀,仿佛是一块从蓝天上剪下来的颜色。
雪条箱子在阴地里晾干了,她跑过去摸了又摸,越看越喜欢,那箱子棒极了,她隐约觉得有点遗憾,为什么不让哥哥进毛织厂,让她去卖雪条呢?
第二天,江采采跟顺弟到毛织厂去开工,毛织厂在上流的江边,因为建了这个厂,上流水边的一整片竹林被砍掉了,变成了坚硬的水泥地,好几辆大货车停在那里。
采采是新手,不会踩衣车,带头的女工安排她坐在大桌子旁边剪线头,一大堆沉沉的毛衣,散发出新衣服特有的刺鼻的气味,采采学着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