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美的寻求
之间,寻找着那条无人知晓的小路。
就这样,她在漫长丰裕的童年时光,在极其微小极其封闭的空间,独自享受着想象的乐趣。
她常常长久沉迷于某一句诗,她日夜念叨:“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深深的夜晚,她独自醒着,冥思苦想,终于把明月和松树的位置想好了,月色清澈透亮,她听得见泉水撞击石头的声音——她想出来的不是一幅平面的画,而是那个完整的立体的山坡。在某一些瞬间,那个小小的山坡,代替了整个世界——它充盈了她的视野,她整个的心胸——在最美妙的时刻,除了那个泉水击石的山坡,其余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而在那本不算厚的线装书里,可以成为一个世界的诗是那样多,足够她慢慢地想象,从容地回味。
她有时喜欢“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读着,慢慢读进心里,读进梦里。在一个又一个日夜交替的时辰,在梦与醒的迷糊过渡里,一次又一次,从时光深处传来“欸乃”一声,把她从恍惚中唤醒,她傻乎乎擦亮眼,发现门前江水鲜绿明媚,于是她满眼绿意,满心欢喜。
她一整天微笑着。
又上图画课了,陈老师让孩子们照着美术书上的样子,画一个正在跳绳的小女孩。她画着画着又走神了。她微笑着走神。江铃笑画好了,把扎着蝴蝶结的脑袋凑过来,看见她笔下出现了一艘笨拙的蛋家艇,蛋家艇上面,是老树枝般的几缕“炊烟”。
“煮饭?”
“嗯,煮完了,正摇船。”
“摇船?去哪?”
她不回答,取过铃笑的颜色盒,在画纸的空白处涂上一波波绿色的江水。
“我心里想的样子,为什么就画不出来哇?”她懊恼地放下彩笔,说话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
“你要画什么?”
“江水,渔船,渔翁,竹林——‘欸乃’一声山水绿!……”
“三水绿?”不知什么时候,陈老师已经站在她身后。
她不敢吭声了。
陈老师让她站在校务处的窗前,已经站了好一会儿。江校长泡了一杯茶,到陈老师的位子上坐下了,饶有兴趣地问她:“采采,为什么被罚站?”
她不说话,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每天下午最后一节,是全校的活动课,陈老师正在晒谷场上,教班上的孩子玩“抢军棋”。大家都在奔跑欢笑,就连最文静的女生也在树下跳绳——而她,这会儿,却不得不站在这儿,甚至不得不收回贪玩的目光,看着自己黑乎乎的脚趾头!
“打架了?”
她摇摇头。
“上堂讲话?”
她点点头。
“陈老师这么凶恶?”江校长摇头叹息着,“只是讲了一点话,就把采采关起来不准活动,太惨了!”
“不只是讲话……”她觉得这样对陈老师不公平,决定解释一下,“我违反纪律。”
“你违反什么纪律?”
“我没有做陈老师的作业。我本来想,本来想……”
她无法表达,急得直跺脚,差点把脚下的地板跺出一个无底洞来。江校长慢条斯理喝着茶,不时点点头,让她说下去。她说呀,说呀,不知不觉,说出了一大堆的话——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话要说——她啰里啰嗦,说到了春眠不觉晓,说到了清泉石上流,又说到欸乃一声山水绿,她说她自己最大的苦恼,是没有办法把那幅画画出来。
江校长教她抬头观看,高高的墙壁上贴着大幅的图画,那是照相机拍下来放大的,盛开着桃花的西湖:“是这样的画吗?”
她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完全不是这样!她要的是活的风景,是活生生的江水、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