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被冲走的那天
第十章人被冲走的那天
1
这一切都印刻在我的记忆中。战争结束那一年从秋一冬,到第二年的梅雨季,还有那之后由秋到冬,一直都在下大雨,还伴着非常大的风。
那一天深夜,在一直停电的黑暗中,孩子们在饭厅围着母亲坐成一小圈,我还能想起,烛光下大家相互注视着的一张张不安的面孔。
每当狂啸般的声音夹杂着雨声变得高昂起来,那涨水后的河水奔流声、对岸山林的风声,还有一种喀嚓喀嚓的很大的声音就好像直压到面前。
这喀嚓喀嚓的响声,是从一条通向河边的狭窄的石子路上,邻居家的大房子那边发出来的。隔壁人家的近二层楼高的屋墙,已经整个地斜向我家这一面。关于这一点,由弟弟做帮手,我们用挂着秤锤的风筝线准确地测量过了。实际上屋墙已经好像要斜压在我们家的房顶了,就是不用吊线测量,只要从石子路上抬头看一看,也会一清二楚的……
如果生活在现在的东京,出现了这种情况,就可以去邻居家抗议,要求对方着手修整墙壁什么的。至于这抗议对方听不听,那当然是另外一个问题。
那时,奶奶和爸爸都已经去世,我妈妈没有和邻居的女主人讲这些事情的打算。邻居家在战争中和战争刚结束的混乱期,要兴这份土木也不那么容易。并且当时的乡村生活中,作为邻居,也不时兴把事闹大的做法。
于是我家,在风雨交加的停电之夜,才会出现上述我今天仍然能清楚记得的情形。而那时几乎总是停电,来电大约要到第二天的午后。
那些年头,每下大雨,山谷中间的河都会涨水,我们叫“发大水”。河水之所以会那样频繁泛滥,是由于重建战争中烧毁的住房,对山林进行滥砍滥伐造成。
我写下“大水”这个词时,同时想起了像大洪水、山崩等更可怕、更引人注意的词,想起了听到河水从上游像垂直的水墙一样压过来时,自己心惊胆战的情景。
因为植树造林已经有了效果,堤岸也进行了彻底的修整,现在已经看不到发大水了。在我的家乡,以年轻人团体为中心,还在混凝土的新河岸内侧也种上树,让河流周围的环境更接近于自然状态。
下面我想写的,是关于发大水的回忆,但不是写在黑暗的风雨交加的深夜我对激流的感受。尽管随着水位增高,河水的奔流越发吓人地轰然作响。我想写的是在我们远离了河流可能造成的危险的白天,我所看到的曾令我激动不已的一个大场面。
这样的事情并不常有,就是在常发大水的那一个间,我也只是遇到过二三回而已,但它却是我少年记忆中最难忘的一幕。
熬地恐怖的风雨之夜,黎明终于到来了。在雨还时不时地急骤起来而云朵尚未变暗的上午,从河上游沿着与河道平行的道路跑过来几个男人,他们大喊:
“有人被冲跑啦——”
事情就是在这喊声中开始的。
这大声的叫喊中最后的“啦”,起着强调前边的句子的作用,唤起了大家的注意。在我听来,那其中仿佛还充满了惊恐、感叹的心情。听到奔跑而来的男人们的喊声,整条街的人,不管是谁,都把手上的事儿放下来冲到路上,孩子们就更不用说了。接着大家便一起向河的下游方向跑,一边跑一边自己也发出喊叫。那喊叫声就像西部电影中传递受到原住民袭击电报一样,一站一站地、比那些奔跑着的人们还要快地把危机信号传送下去。
我们这些孩子听到这叫声从屋子里跳出来时,就知道要跑到哪里。在街道的几乎正中间的地方,横架着通向河对岸那边村落的水泥大桥。人们在那座桥上,选好位置,摆好阵势,等待救助被洪流冲下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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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经我家下边山谷的河,算上浅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