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鲁彦与许钦文
给她们自由活动就会任意地把别人放在妒忌的情景中的。她们并不明了所做的事,只是妄作妄为。石英原也是这种女子,我的大错是在不压制她而反顺从她!”“我原是不愿意把女子当作玩偶的,我原不愿意有玩偶般的恋人;我也是不愿意用旧礼教对付自己恋人的,我实在不会用旧礼教的手段。但照现在的情形看来,石英实在只配做玩偶,因为她实在只有个做玩偶的原料。”许钦文又是一个乡土文艺家,他的《这一次的离故乡》、《回乡时记》,《父亲的花圈》,《怀大桂》,《已往的姊妹们》,《珠串泉》等是记叙自己家庭琐事的;《疯妇》,《一生》,《鼻涕阿二》等篇则描写故乡的人物。《鼻涕阿二》是个中篇小说,记述故乡松村一个不幸妇人的一生。鼻涕阿二——松村人重男轻女,凡第二胎的女孩皆加以此称——幼时在家庭中已备受祖父母,父母,姊妹兄弟之厌恶,及不平等的待遇。长大后在私塾式的夜校读书,拒绝青年木匠龚阿龙的亲吻,反被全村谣传为:“被木匠阿龙自由恋爱了。”家人则呼之为“滥人的贱小娘”,后来嫁一半白痴的农夫为妻,不久即成为寡妇。再嫁为钱少英师爷之妾,不数年又寡了,大妻向之复仇,郁郁得病而亡。这是个自幼在冷淡,轻视,侮辱,虐待的空气中长大的可怜人,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可怜,并且自己地位稍优时还将她所受的一切,施之于别人。“自从身为姨太太以后,她是时时刻刻想快乐,时时刻刻在求快乐的了。当在这种时候,她总就和海棠——她的婢女——为难,打她,骂她,有时在她底脸上用劲地扭一把,使得她脸上底皮肉有一部分变成青色,正如鼻涕阿二自己幼时被姊妹扯的样子……鼻涕阿二委实好像想在海棠的身上报复一切,她的不留口的骂,不留手的打,有时很像她幼时她祖母底,有时很像她幼时的她母亲底,有时又像她幼时的她姊姊底。更其在骂海棠做‘贱小娘’的时候,眼睛一钉,眉头一皱,‘贱小娘!’地大嚷以后,她的脸容宛如她幼时的她老祖母底。”
作者所有作品的技巧不能算如何完美。一则重复语太多。像《鼻涕阿二》:“自从拒绝龚阿龙的亲吻和被人传做‘被木匠阿龙自由恋爱了’以后”一共重复了八次。又,“某人委实是个松村人,原也是由禀着松村人的特性的种子发育起来的”也重复了好几次。这种重复用之得当,有时可以加重语气的力量,成为文调的节奏,但像许钦文这样用法却觉得可厌。
二则措词拖沓。如:“难免张冠李戴模糊印象杂凑之一”,“说说女人评头评脚之一”,题目尚如此不简净,文词之拖沓更可想而知。三则尚有主观口气。尤其不该对人物行动的原因自加解释,像鼻涕阿二之打骂婢女,原是一个可以研究的心理问题,使读者自己去思索,才觉有趣。作者写完之后又加上几句“这样行动的报复,确也是松村人特性之一”云云,便觉味如嚼蜡。又,布局空气不紧张;说话不甚合自然语气;拙于写景,文字缺乏鲜明色彩,均是他不及王鲁彦处。原载《现代》,1934年6月,第5卷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