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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您会相信吗?——第二十遍听比才的杰作。我又是聚精会神,我又是乐而忘返。我的急躁竟被战胜,真令我惊异。这样一部作品如何使人完善!此时一个人自己也变成了“杰作”。——只要一听,我便比任何时候更真切地觉得自己是个哲学家,是个好哲学家:那样耐心,那样幸福,那样充满印度味儿,那样坐得住……—一坐五个钟头:神圣的第一阶段!——可允许我说,比才的管弦乐几乎是我尚能忍受的唯一管弦乐了?那另一种管弦乐,如今最时兴的,瓦格纳的管弦乐,蛮横、做作又“清白无辜”,以此同时诉诸现代心灵的三种官能——我觉得那种瓦格纳的管弦乐是多么有害!我称它为西罗科风①我出了一身臭汗。我的好天气算完了。
①西罗科风,欧洲南部的一种闷热带雨的风。
在我看来,比才的音乐是完美的。它轻盈、柔顺、彬彬有礼地来临。它亲切可爱,它不使人淌汗。“善是轻盈的,一切神物以纤足疾步”:我的美学的第一原理。这种音乐是调皮、精巧、听天由命的;它同时仍然大众化——它具有一个种族的而非一个人的精巧。它丰富。它准确。它建造,组织,完成。它以此与音乐中的节外生枝,与“无休止的旋律”形成鲜明对照。人们可曾在舞台上听到过更痛苦的悲叹?而且,这悲叹是如何表现的呵!没有皱眉蹙额!没有弄虚作假!没有堂皇风格的谎言!——最后:这种音乐把听众当作聪明的人,甚至当作音乐家——它在这一点上也与瓦格纳相反,无论何时,后者始终是世界上最无礼的天才(瓦格纳简直象是强迫我们——他喋喋不休地重复一件事,直到我们绝望——直到我们相信)再说一遍:当这位比才向我倾诉时,我就成了一个较好的人。也是一个较好的音乐家,一个较好的听众。一般来说,人还能更好地倾听吗?——我把我的耳朵埋到这音乐下面,我听到的正是它的动机。我仿佛觉得,我参与了它的诞生——在这场历险中,我临危颤栗,我又欣喜于这幸运的遭遇,比才对它也可不承担干系。——而且,真是奇怪!我根本没有希求它,或者没有意识到我其实多么渴望它。因为当时有全然不同的思想掠过我的头脑……可曾有人发现,音乐解放精神,为思想添上双翼?一个人愈是音乐家,就愈是哲学家?——抽象概念的灰色苍穹如同被闪电划破;电光明亮足以使万物纤毫毕露;伟大的问题伸手可触;宛如凌绝顶而世界一览无遗。——我正是在给哲学的激情立一界说。——问题已得解决,答案不期而至,如一小阵冰和智慧的雹雨……我身在何处?——比才使我多产。一切善使我多产。对于善,我没有别的感激方式,我也没有别的证明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