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几部新出的史学书
治历史的人,想整理国故的人,想真实地做学问的人,都应该读这部有趣味的书。
这一册的本身分为三编:上编是顾先生与钱玄同先生和我往来讨论的信
札;中编是民国十二年《读书杂志》上发表的讨论古史的文字;下编是《读书杂志》停刊以后的论文与通信。三编共有六十四篇长短不齐的文字,长的有几万字的,最短的不满五十个字。
为普通读者的便利计,我劝他们先读下列的几篇:
(1)自述整理中国历史意见书(页34—37)
(2)与钱玄同先生论古史书(页59—66)
(3)答刘胡二先生书(页96—102)
(4)研究国学应该首先知道的事(页102—105)
(5)古史讨论的读后感(页189—198)
读了这几篇,可以得着这书的根本出发点和根本方法,然后从容去看全书的其他部分,便更觉得有趣味,更容易了解了。
但无论是谁,都不可不读顾先生的自序。这篇六万多字的自序,是作者的自传,是中国文学史上从来不曾有过的自传。他在这篇自传里,很坦白地叙述他个人的身世,遭际的困难,师友的影响,兴趣的变迁,思想的演进,工作的计画。我的朋友hummel 先生读了这篇自序,写信给作者,说此篇应该译为英文,因为这虽是一个人三十年中的历史,却又是中国近三十年中思潮变迁的最好的记载。我很赞同这个意思。顾先生少年时曾入社会党;进北大预科时曾做几年的“戏迷”;曾做古文家的信徒,又变为今文家;他因为精神上的不安宁,想求一个根本的解决,所以进了哲学系;在哲学系里毕业之后,才逐渐地回到史学的路上去。他是一个真正好学的人,读书像“瞎猫拖死鸡”一样,所以三十年国内的学术思想的变迁都一一地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痕。他又是一个“性情太喜欢完备”的人,凡事都要“打碎乌盆问到底”,所以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肯浅尝,不肯苟且,所以他的“兴之所之”
都能有高深的成绩。他的搜集吴歌,研究孟姜女,讨论古史,都表现他的性情的这两方面:一方面是虚心好学,一方面是刻意求精。
承顾先生的好意,把我的一封四十八个字的短信作为他的古史辨的第一篇。我这四十八个字居然能引出这三十万字的一部大书,居然把顾先生逼上了古史的终身事业的大路上去,这是我当日梦想不到的事。然而这样“一本万利”的收获,也只有顾先生这样勤苦的农夫做得到。当民国九年十一月我请他点读《古今伪书考》的时候,我不过因为他的经济困难,想他可以借此得点钱。他答应我“至慢也不过二十天”(页6)。但他不肯因为经济上的困难而做一点点苟且潦草的事,他一定要“想对于他征引的书都去注明卷帙,版本;对于他征引的人都去注明生卒,地域”(页14)。因为这个原故,他天天和宋元明三代的辨伪学者相接触,于是我们有《辨伪丛刊》的计划。先是辨“伪书”,后转到辨“伪事”。颉刚从此走上了辨“伪史”的路。
到民国十年一月,我们才得读崔述的《考信录》。我们那时便决定颉刚的《伪史考》,即可继《考信录》而起(页22)。崔述推翻了“传记”,回到几部他认为可信的“经”。我们决定连“经”都应该“考而后信”。在这一方面,我们得着钱玄同先生的助力最大。
到十年的六月,颉刚早已超过《辨伪丛刊》的计划了。他自己想做三种书:
(1)《伪史源》;(2)《伪史例》;(3)《伪史对鞫》(页36)。
这三种之中,他的“伪史源”的见解于他这五年的史学研究有最大的影响。
他说:
所谓“源”者,其始不过一人倡之,……不幸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