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分:新文化余晖
第十一部分:新文化余晖白话文与“大众语”
在五四时期,提倡白话文,反对文言文,是胡适生平最引为得意的事业。他一生常以白话的布道者、护法神自居,始终关注着白话文的发展和命运。
南京国民政府初创,胡适因学生罗家伦在政府里当了官,便致信罗氏,希望他提出建议:“由政府规定以后一切命令、公文、法令、条约,都须用国语,并须加标点,分段”。他又盼望党政要人吴稚晖、蔡元培、蒋介石、胡汉民诸公,也能赞助此事。①但那些要人们未理胡适这一套,政府的一切公文,各种报纸,依旧是文言、骈文满天飞。胡适心想,这不是连北洋军阀政府都不如吗?1920年,徐世昌做总统,傅岳芬当教育总长时,还下令废止小学的文言课本,改用国语课本呢。但报纸和公文依旧用古文,学了白话文而不能看报,不能在社会上应用,谁还肯热心去学呢?因此胡适一直希望政府公文和报纸改用白话。等了十多年,连国民党的新政府也不能实现。他有些生气了,便在《新文化运动与国民党》一文里,尖锐批评道:
国民党当国已近两年了,到了今日,我们还不得不读骈文的函电,古文的宣言,文言的日报,文言的法令!……一个革命的政府居然维持古文骈文的寿命,岂不是连徐世昌傅岳芬的胆气都没有吗?在这一点上,我们不能不说今日国民政府所代表的国民党是反动的。②
为了推行白话文,不惜冒犯“党国”,给国民党上“反动”的谥号,可见他对白话的关切和热心,到了何等程度!
1934年5月间,汪懋祖、许梦因等人重谈“复兴文言”的老调,提倡中小学生普遍学习文言,反对白话文;吹捧湖广军阀何键、陈济棠主张尊孔读经,“可谓豪杰之士矣”。这就是所谓“中小学文言运动”。③进步文化界对这种迷恋古文的论调,给予了严厉的批评。《独立评论》也发表了任叔永的《为全国小学生请命》,胡适的《所谓“中小学文言运动”》和《我们今日还不配读经》等几篇文章。
④胡氏在分析批驳了汪、许的文言主张之后,指出:
我深信白话文学是必然能继长增高的发展的,我也深信白话在社会上的地位是一天会比一天抬高的。在那第一流的白话文学完全奠定标准国语之前,顽固的反对总是时时会有的。对付这种顽固的反对,不能全靠政府的“再革一下命”,——
虽然那也可以加速教育工具的进步,——必须还靠第一流的白话文学的增多。
至于读经,胡适同意傅斯年的观点,认为“六经虽在专门家手中也是半懂半不懂的东西”,拿这些来教儿童,教员不是浑沌混过,便是自欺欺人。因此,“在今日妄谈读经,或提倡中小学读经,都是无知之谈,不值得通人的一笑”。
所谓“中小学文言运动”,读经的论调,本是沉滓泛起,进步文化界稍加批驳,便又沉落下去了。论争便很快转为“大众语”的讨论。这是关于文艺大众化讨论在语言问题上的继续。人们提倡大众语,是“为了要纠正白话文学的许多缺点”
;要做到“大众说得出,听得懂,写得顺手,看得明白”,而且还要成为“大众高兴说,高兴听,高兴写,高兴看的语言文字”。⑤可见这场讨论是为大众着想的,对于促进新文学与广大群众相结合,具有积极的建设性的意义。但讨论中,也有人借“大众语”来否定“五四式白话”,要把白话与文言文一起抛弃。⑥因而被鲁迅斥为“狗才”,“虽然好像很激进,其实是在替敌人缴械”。⑦鲁迅认为,提倡大众语,应该做“更浅显的白话文”;而关键在于作者须是“大众中的一个人”,“才可以做大众的事业”。⑧
胡适也参加了大众语的讨论。他针对一些人把大众语同白话对立起来的错误倾向,指出“大众语不是在白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