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之前
岁末,收到慕蓉的短笺,约我周三quot;务必到寒舍午餐。quot;并表白,quot;只想让你认识一下我的家,别无他意。quot;
这是一个令人心乱的邀约,去还是不去?我久久地难以自制。
慕蓉也该到退休年龄了吧,我结识她的时候,她刚刚二十岁,弹指间便成了三十多年前的事。我也正准备办理离休。生活易境,岁暮清闲,会会旧友,忆忆往事,自然会心旷神怡。可是,与慕蓉会,却并非如此......
我和慕蓉的相识以及后来的相处,至今都说不清是在什么样的quot;基调quot;下展开和发展的,只觉得是那样地自然而又传奇!传奇得使我们两个人几乎都相信宇宙间确实存在着quot;缘分quot;。
怎么说呢?人生之路是那么不可预测,只有回首时才了然逝去的一切。然而,是直是屈,是喜是怨,都成为无法变更的历史。
那是一段狂热得令人发疯的岁月,神州大地,为了迎接一个崭新的世界,人人都在忘乎所以,几乎动员着人口的悉数为钢铁奉献一切。作为一家报纸的记者,我不能不卷进这洪流。那一天,我从煤都××赶往一个新崛起的炼铁阵地,一幅壮观的景象立刻映入眼廉:宽敞平坦的公路上,成了孩子的王国:男男女女,浪翻涛卷,他们一个个肩背着花书包,包载着黑乌金一-煤炭;裹带着尘沙的晚秋西风,扑打着他们苹果般的脸蛋;他们趔趄着,艰难地前进着:拥挤了,停一停;摔倒了,爬起来;岁的孩子累极了,偷偷地用小手朝外丢煤块。路多宽,孩子们的队伍便多宽;想闯道,是不可能的,何况谁也不忍心抢孩子们的道。后来,我发现孩子群中不少人哭了,煤未,泪水,尘沙,那一幅幅幼稚的脸蛋都变成了山画眉。望着这幅情景,我和我们的司机只好随波逐流,四十公里行程,足足走了九个多小时,赶到炼铁阵地时,已是凌晨一点。
趁着那位自称quot;后勤部长quot;的小老头为我们安排quot;午餐quot;时,我乘着暗淡的月光,打量一下这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地方:四周山峦隐现,山坳一片荒凉,一条曲曲尚未干枯的小河边,几栋茅草砌成的矮房子;荒地上堆着新运来的石块、煤炭、木柴,另外便是就地躺下的、刚刚丢下镰刀、权把的农民炼铁大军。这就是炼铁阵地然而,人人都充满着quot;能够炼出好铁quot;的信心
一碗quot;疙瘩汤quot;下了肚,后勤部长说:quot;天这么晚了,先凑和一宿吧。司机同志和我守锅灶,你是知识分子,睡锅屋成何体统,右边三间草房里全是上级来的同志,你瞅瞅那里有空隙就在那里凑合一夜吧,明天我为你按排!别墅。quot;
人乡随俗,何况又处在特殊时期。我匆匆赶到草屋。
草屋三间,没有隔墙,门坎上吊一只小马灯,半死不活。趁着昏暗的灯光,我发现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麦草,草堆上擦肩挤背地躺着炼铁新军;五颜六色地被筒里,传出无节奏、少韵律的鼻鼾演奏--他们都太累了吧!在草堆的西北角上,我发现有一席宽松之地,一条鲜艳的被筒下,只半边躺着一个人,另一半松空在麦草上。我庆幸地钻进了那个被筒。
一阵响亮地军号,唤醒了沉睡地荒野。我抖身坐起,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当我的目光和同被被筒的另一位的目光相对时,我们都惊讶地高呼出声:quot;啊--quot;我发现她是一位婷婷小姐,而她也发现我是一个毛头小伙--相对的那一瞬间,她那副漫长、红润、尚未消失睡意的脸蛋,立刻蒙上了羞怩;松散、蓬乱的黑发随着猛然地垂首,半掩了前额;那双墨黑、灵圆地眼睛,充满了惊恐和怨恨。她对我怒视了片刻,双手将面蒙起,发出似怨似哭的叹息:quot;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