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侍
了。但是他没有钱养她,所以她不得不到这一家咖啡馆来作工过活。
“这是和我不相合的职业,但是我有什么法子呢?我们生在世上,不吃究竟不行,而此地的烟气很重,老要使我咳嗽。”
我呆看她了一忽,她大约是猜破了我脑里所想的事情了,就告诉我说,她的肺,已经有一边烂去了,我们就又讲到了养生,讲到了南方的天地。她又说,医生却劝她到南方去养病去。
艾儿佛和达伐利小姐讲话正在讲得起劲,所以我就靠向了前把注意的全部都注在这一个可怜的爱尔兰女孩子的身上。她的痨症,她的古式的红裙,她的在绉褶很多的长袖口露着的纤纤的手臂,却引起了我的无穷的兴味。照咖啡馆里的惯例,我不得不请她喝酒的。但她说,酒是于她的身体有害的,可是不喝又不好,或者我可以请她吃一碟生牛排。我答应了请,她叫了一碟生牛排,我但须将眼睛一闭,而让她走上屋角上去切一块生牛肉下来藏着。她说她想在睡觉之前再吃,睡觉总须在两个钟头以后,大约是午前三点钟的时候。我一边在和她说话,一边却在空想南方的一间草舍,在橄榄与桔子树的中间,一个充满着花香的明窗,而坐在窗伴息着的,却是这个少女。
“我倒很喜欢带你到南方去,去看养你的病。”
“我怕你就要讨厌起来。并且你对我的好意,我也不能相当的报答你,医生说,我已经不能再爱什么人了。”
大约我们是已经谈得很久了,因为艾儿佛和达伐利小姐立起来要去的时候,我仿佛是从梦里惊醒过来的样子。艾儿佛见了我那一种样子,就笑着对达伐利小姐说,把我留在咖啡馆里 ,使和新相识的女朋友在一道,倒是一件好事。他的取笑的话插穿了,我虽则很想剩在咖啡馆里,但也不得不跟他们走出到街上去。皎洁的月光,照在街上,照在鲁克散蒲儿古的公园里。我在前头已经说过,我最喜欢看一对恋爱者正在进行中的玩意儿,可是深夜人静,一个人在马路上跑,却也有点悲哀。我并不再向那咖啡馆跑,我只一个人在马路上行行走走,心里尽在想刚才的那个女孩子,一边又在想她的一定不可避免的死,因为在那个咖啡馆里,她一定是活不久长的。在月光的底下。在半夜里,这时候城市已经变成了黑色的雕刻了,我们都不得不想来想去的想,我们若看看卷旋的河水,诗意自然会冲上心来。那一天晚上,不但诗意冲上了我的心头,到了新桥附近,文字却自然的联结起来,歌咏起来了,我就于上床之先,写下了开头的几行,第二天早晨,继续做了下去,差不多一天的光阴,都为这一首小诗所费了。
只有我和您!我且把爱你的原因讲给你听,
何以你那倦怠的容颜,琴样的声音,
对于我会如此的可爱,如此的芳醇,
我的爱您,心诚意诚,浑不是一般世俗的恋情。
他们的爱你,不过是为你那灰色的柔和的眼睛,
你那风姿婀娜,亭亭玉立的长身。
或者是为了别种痴念,别种邪心,
但是我的爱你,却并非是为这种原因。
你且听,听
我要把爱你的原因讲给你听。
我爱看夕阳残照的风情,
我爱看衰飒绝人的运命,
夕阳下去,天上只留存一味悲哀的寂静,
那一种静色,似在唱哀挽的歌声,
低音慢节,一词一句,总觉伤神。
可怜如此,你那生命,也就要消停,
绝似昙花一现,阴气森森,
你的死去仿佛是夕阳下坠天上的柔和暮色,渐减空明,……
我要把你死前的时间留定,
我的爱正值得此种酬报,我敢声明。
我虽则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