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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老祖宗吃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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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没有吃过妈妈做的菜。

    因为我妈妈是不做菜的。

    京剧里讲到被宠爱的媳妇,会说她们“连厨房的门都不认得”。妈妈当然认得厨房的门,可是她通常只踩在厨房的门坎上,就算“进去了”。

    当我试着回忆我印象中,妈妈出现的“场景”时,竟然没有一个画面,是妈妈在厨房里的背影。一次也没有。

    我从小就认为“厨房”并不是家的一部分。因为我小时候的活动范围,从来不曾包括厨房在内。厨房的门,就像车的引擎盖一样,不出状况时,是不必打开的。

    进出厨房最频繁的,当然是家里掌厨的那位。我能够记起的最早一位,是位阿巴桑,我们都叫她的名“彩发”。

    彩发女士通常都照妈妈的“指示”做菜。这么说起来,我妈妈毕竟是深藏不露的烧菜高手啰?

    绝无此事!

    妈妈不会做菜,只会“说菜”。

    她会“说菜”,因为所有的菜,她都是“听来的”。她是各种食谱的转运站。她严格尊守孔子的原则——“述而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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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小就老是在听妈妈对“彩发女士”点菜,一套又一套的“今日套餐”,由妈妈设计组合,由彩发女士负责执行。

    每当妈妈向彩发女士“下订单”时,我常会听到的菜名包括:“百页结”、“豆板”、“扁尖”,“茭白”,“熏鱼”。

    这些上海菜惯用的材料,对我来说,就像“鬼”一样,它们长什么样子,我从来没看过,但它们的大名,实在熟得不能再熟。我不知道它们是动物还是植物、是哪个部位的动植物、是什么颜色、用什么单位来计算?

    我只见过它们被煮好以后的样子,对我来说,它们出现在饭桌上的模样,就是我辨认它们的依据。

    如果有人一辈子只看过煎好的荷包蛋,他也会理所当然的以为鸡蛋从母鸡肚子里掉出来时,就长得是荷包蛋那个模样吧。

    家里当天有牌局的话,妈妈搭配菜色当然就会比较费心,首先一定要布置几道菜是“蔡公馆擅长”的“厨房菜”,这样才能让客人感觉得出来是在哪一家做客。

    另外也一定要有几道“创新的菜”,以免客人觉得这家的厨房变不出花样了。我最常感觉到妈妈与彩发女士在为菜单“沈吟踌躇”的时候,一定是“创新菜”的部分出了问题。

    所以我也常听到妈妈在电话上或者牌桌上,向朋友“查访”时兴菜色的做菜步骤,问清楚以后,妈妈就再“转述”给彩发女士听。

    这种口耳相传的习惯,真是常听得我头昏脑胀,觉得配菜实在是人生大事,必须全力以赴,才能过关。妈妈之所以从来不用菜牌、不用笔记,可能是因为掌厨的彩发女士、完成不认得字。我常翻看彩发买菜后,向妈妈报帐用的价目表,都是彩发用铅笔画的,鱼就画鱼、豆腐就画豆腐,画好了物品,后面用阿拉伯数字写上价钱。

    妈妈也从来不去菜市场买菜,所以她永远都不晓得“今日菜价”的行情,这当然使得彩发女士在报帐时,有了不小的发挥空间。

    可是妈妈自然有她的“情报网”。每到下午,牌局开始的时候,就可以听到各家太太互相对菜价:“今天黄鱼一两多少?”“最近豆苗哪能格能贵法?”

    当然,我很久以后才知道,如此打听菜价,只是自我安慰罢了。像我家这样大人经常出外应酬的状况,食物买进多少、吃掉多少,根本没人搞得清楚。我们在家吃饭的小鬼,哪有可能去注意桌上是多了条黄鱼,还是少了碗蹄膀?

    结果呢?当然就会出现同一条黄鱼被报三次的帐、同一碗蹄膀连上三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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