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望她能重新作人,不说别的事情。意思也就正对于她能否“重新作人”还感到怀疑。疑与妒并未因相隔六年相去七千里而有所改变。
事实显明,这个人若肯来看看她,即可使她得到很大的帮助。但那人却因负气或别的事务在身,不能照她愿望行事。那两兄弟呢,各已从大学毕了业,各在千里外作事。哥哥还常来信,在信上见出十分关心,希望时间会帮他点忙,改变一些人的态度。事实上她却把希望与兴趣放在给弟弟的信上。那弟弟明白这个事情,且明白她的性情,因此来信照例有意保留点客气的距离。她需要缩短一点这种有意作成的距离,竟无法可想。另外一种机缘,却又来了一个陌生人,一个中级公务员,正想里求婚方式自荐。她虽需要一个家庭,但人既陌生,生活又相去那么远,这问题真不知将从何说起。另外又有一 个朋友,习工科的,来到她身边,到把花同糕饼送了十来次后,人还不甚相熟,也就想用同样方式改变关系。
两件事以及其他类似问题,作成同居十年老同学一种特殊情绪,因妒生疑,总以为大家或分工或合作,都在有所计谋。以为她如不是已经与这个要好,就是准备与那个结婚,敌对对象因时而变,所以亦喜怒无常。独占情绪既受了损失,因爱成恨。举凡一个女人在相似情形中所能产生的幻想,所能作出的任性行为,无不依次陆续发生。就因这么一来,却不明白恰好反而促成身边那个造成一种离奇心理状态,使她以为一切人对她都十分苛刻。因疑生惧,也以为这个必然听朋友所说,相信事实如此,那个必将听朋友所说,以为事实又或如彼。一 切过去自己的小小过失,与行为不端谨处,留下一些故事,都有被老同学在人前扩大可能。这种“可能”便搅扰得她极不安宁,竟似乎想逃避而无可逃避。这种离奇心理状态,使她十分需要一个人,而且需要在方便情形下有那么一个人,各方面差一点也无妨,只要可以信托,就可以抵补自己的空虚。
也就因此,生活上来了一个平常大学生。为人极端平常,衣服干干净净,脑子简简单单,然而外表好象很老实,完全可靠。正因为人无用也便无害,倒正好在她生活中产生一点新的友谊。这结果自然是更多麻烦!先是为了同学加于本身的疑妒,有一个仿佛可以保护自己情绪安定的忠厚可靠朋友在身边,自然凡事都觉得很好。随后是性情上的弱点,不知不觉间已给了这个大学生不应有的过多亲近机会。在一个比较长的时期中,且看出大学生毫无特长可以自见,生活观念与所学所好都庸俗得出奇,如此混下去,与老朋友过去一时给她引起那点向上作人理想必日益离远。而且更有可怕地方,是习惯移人,许多事取舍意不由己。老同学虽在过去一时事事控制她,却也帮助了她幻想的生长。这大学生在目前,竟从一个随事听候使唤的忠仆神气,渐渐变而为独断独行主子样子。大学生既如许多平常大学生一般,生活无目的,无理想,读书也并无何种兴趣,无事可作时,只能看看电影,要她去就不能不去。一些未来可能预感,使她有点害怕。觉得这个人将来的麻烦处,也许可能比七年前旧情人的妒嫉与灰心,以及老同学的歇斯迭里亚种种表现,综合起来还有势力。新的觉醒使她不知这生活如何是好。要摆脱这个人,由于习惯便摆不脱。尤其是老同学的疑妒,反而无形帮助了那大学生,使她不能不从大学生取得较多的信托,稳定自己的情感。
她于是在这种无可奈何情形中活下去,接受一切必然要来的节目,俨然毫无自主能力来改变这种环境。痛苦与厌倦中,需要一点新的力量鼓起她做人的精神。从朋友方面,得不到所需要时,末后还是照习惯跟了那个大学生走去,吃吃喝喝,也说说笑笑,接受一点无意义的恭维,与不甚得体的殷勤。
这自然是不成的!正因为生活中一时间虽已有些新的习惯很不大好,情感中实依然还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