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一个新角
“舅父这话说得好象伤心得很!”
“实在有一点儿伤心,但为了你的原故,我想就是这样办也好。”
“我是不想用自己的行为,烦恼到亲爱的舅父的。”
“你是这一个时代的人,行为使中年人看不惯,这错处,一定不是你的错处!”
“士平先生也说到这个了。”
“当然要说到这个。因为士平先生看来虽然可以作为你们演剧运动的领袖,却仍然是同我在一个世界里一种空气中长大的人。我也算定他要失败的,他在这事上不是很苦恼过吗?”
“我不过问,也不想十分清楚,因为我不是为同情这种苦恼而生的人。”
“你怎么样问他说的?”
“我说我永远是我自己的人,不能尽谁的热情或温情占去。”
“他怎么说?”
“他笑,很勉强。他使我不快乐,是那样有知识有思想的中年人,也居然保留到一种人类最愚蠢的本能。他见到我同一个学生稍稍接近了一点,就要妒嫉。他虽然极力隐忍到他这弱点,总仍然不能不在言语上态度上轻视旁人。因为这样,我把问题向他提出来了。我是因为不承认爱我的男子,用得着妒嫉,使我负一种条约上义务,所以同陈白分手了的。现在士平先生不幸,又为了这点事,把我对他的幻想失去了。”
“那你此后再演戏不演?”
“为什么戏也不演了呢?恋爱同演戏完全是两件事。我为演戏而同他们去在一处,谁也不能使我难堪。还有,是我因为好奇,我要演戏,才能满足我这好奇的心。”
“萝,你的言语越说越危险了。我担心你的未来日子,我愿意你不要演剧了。”
“舅父的意思又是在为你自己打算了。”
“不是为自己,完全为你——也可以说,完全为其他的人。
在这里我不得不说士平先生把你带到不幸方向上去,你慢慢变成剧本上的角色,不再是往日的你了!”
“因为这样舅父就悲观了?”
“因为这样你成为孤立的人了。”
“我羡慕的就是孤立无援。我希望的就是独行其是。”
“你是一个英雄,可是将来一定跌在平凡的阱里。一个同习惯作战的人,到后来总是免不了粉身碎骨。”
“我不为这个所威胁。我明知用舅父生活作证,是保守得到了胜利。可是我现在应当选择那使我粉骨碎身的事,机会一来,我就非常勇敢跳下阱里去!”
“到那时你想爬起可迟了。”
“我决不这样懦怯!若是说追悔原是人类所有的一种本能,这一定是那些欢喜悲呀愁呀男女所有的本能。”
“你永不追悔吗?”
“因为我认定那是愚蠢事情。”
“人要那么聪明有什么用处?人是应当——”“我想我应当做的是去生活。我欢喜的就是好的。我要的就去拿来,不要的我就即刻放下。舅父,我正在学做一个好人,道德,正义,都建筑在我生活态度上面。舅父不要以为我还是小孩子了,我要舅父信托我,比要别人爱我还深。因为得到舅父的信托,我才可以不受这一方面的拘束,去勇敢的做人。”
“萝,你的道白的本领可太好了。你说的使我无从反驳。
你说的都是对的,我只怕这些只是你的言语,却不是你的思想。你是好象因为说过了才去做,却不是要做的才说出来。我劝你不要演剧了,不去每天演读剧本,是因为你可以得到一个机会,运用你的思想比运用你的口多一点。”
“我相信这是舅父的好意,可仍然不大适合于我的性情。
我正想从言语上建设我的真理,我可以求生活同言语一致。”
“你这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