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新的一幕
”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同舅父解释这经过。”
“用不着解释,既然熟人,相爱了,何须乎还要解释。人生就是这样,一切都是凑巧,无意中这样,无意中又那样,在一个年轻人的世界里,不适用舅父的逻辑的新事情正多得很,我正在嘲笑我自己的颟顸!”
舅父坐下了,望着泪眼未干的萝,“告给我,什么时候结婚,说定了没有?舅父在这事上还要尽一点力,士平先生的经济状况我是知道的。”
萝摇头不做声,心中还是酸楚。
“既然爱了,难道不打算结婚么?”
“毫没有那种梦想。不过是熟一点亲切一点,我是不能在那些事上着想的。”
“年轻人是自然不想这些的。但士平先生不提到这点吗?”
“他只是爱我!他是没有敢在爱我以外求什么的!”
舅父就笑了,“这老孩子,还是这样子!无怪乎他总不同我提及,他还害羞!”
“……”
“不要为他辩护,舅父说实在话,这时有点恨他!”
“舅父恨他也是他所料及的。”
“可是不要以为舅父是一个自私的人,我要你们同我商量,我要帮助这个为我所恨的人,因为他能把我这个好甥女得到!”
“舅父!不会永久得到的。我这样感觉,不会永久!因为我在任何情形下还是我自己所有的人,我有这个权利。”
“你的学说建筑到孩子脾气上。”
“并不是孩子脾气。我不能尽一个人爱我把我完全占有。”
“你这个话,象是为了安慰中年的舅父而说的,好象这样一说,就不至于使舅父此后寂寞了。”
“永不是,永不是。”
“我知道你的见解是真实的感觉,但想象终究会被事实所毁。”
“决不会的。我还这样想到,任何人也不能占有我比现在舅父那么多。”
“说新鲜话!别人以为你是疯子了!”
“我尽别人说去。我要舅父明白我,舅父就一定对我的行为能原谅了。”
“我从无不原谅你的事!”
“舅父若不原谅,我是不幸福的。”
“我愿意能为你尽一点力使你更幸福。”
萝站起来猛然抱到了舅父的颈项,在舅父颊边吻了一下,跑回自己房中去了。
这绅士,仿佛快乐了一点,仿佛在先一点钟以前还觉得很勉强的事,到现在已看得极其自然了。他为了这件事把纠纷除去了,就坐在原有位置上想这古怪甥女的性情,以及因这性情将来的种种。他看到较远的一方,想到较远的一方,到后还是叹气,眼睛也潮润了。
当他站起身来想要着手把鞋子脱去时,自言自语的说,“这世界古怪,这世界古怪。”到后又望到那个火炉台上的小小相架了,那是萝的母亲年青时节在日本所照的一个相片。这妇人是因为生产萝的原因,在产后半年虚弱的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