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远足与舅父的追怀

    一日，安利柯被舅父带领了远足到莱里契去。

    出发的时候，好风由海面吹来，很是舒服。渐渐前进，道路逼近断崖，一面是大海，一面是嗟峨的山岩。再前去便是有名的险道，举目崎岖地矗立着岩石，不能且走且谈了。

    到了里格里亚，气候忽变，是接近冬季的缘故吧，天空灰色，海面也黝暗。

    到了鲍托利海岸，舅父向安利柯说：quot;喂，坐下来休息一下吧。quot;

    可是附近没有可以坐的岩石。

    quot;这里好，就坐在这上面吧。quot;舅父指定的岩石布满着孔洞，可是因了波涛的冲击，却天然形成石椅子的样子。

    安利柯坐在上面，却意外地舒适。

    下面海波澎湃，海风吹来，掀起了浪似犹未足，更惊逼石岩呼啸而去。云随了风的旋动，偶露空隙，傅明的银色的寒冷的日光在海面上颤动着行走，其光景宛如古时披甲的武士在疾行。云一合拢，闪光即刻消失，水空仍归暗淡。在这忽而闪光忽而暗淡之间，安利柯与舅父都默然地凝视着。

    安利柯细看舅父，觉得其眼中有一种光彩，似乎正在想很远很远的事情。quot;不知在想什么啊？quot;正猜想间，舅父发出了一声叹息。

    quot;舅父，怎么了？quot;安利柯问。

    quot;唔，面对这暗淡的水空，不觉想起种种事情来了。quot;舅父沉重地回答。

    quot;想起了什么了？quot;

    quot;想起了五十年前的事，觉得有些难堪。但是回忆究是一件好事，能给我以一种甘甜而沉静的悲哀。啊，回想我的一生，并无什么疚心的事情啊！quot;

    安利柯不觉感到舅父对他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只一味凝视着他。

    舅父于是感慨无限地继续说下去：

    quot;啊，安利柯！舅父幼时恰好也是今日样的阴郁的天气，在这……就是这里，在这块岩石上坐过。计算起来已是五十二年前的事了。

    quot;想起那时的事，实在难堪。那时，我啊，在数个月间连丧了父亲与母亲。因此，就以初等小学二年的程度，从桑·德连寨的小学退出，被驱赶到世界上。

    quot;父母既亡，那做船长的父亲的从兄，叫我到海程十九日的轮船上去服务。那轮船名叫泰尔泰那，是行驶黑海运输粮食的。

    quot;啊，现在重新记得起来：我那时还只十岁。在这里，就坐在这块岩石上，一面注视着海，一面思忖以后将在海上过这一生的事。那时坐过的这岩石，至今过了五十年，还是依然不变，也像这样地有孔穴了的哩。怪不得我要抚今思首起来了。

    quot;啊，听啊，五十二年前，我坐在这块石上所思忖的并不是航海远行的寂寥，也并不是对于将奉父亲的从兄为主人的新生涯的不安，我兀坐在这块石上，对了这美的海景所沉思的，是因为那日早晨曾去访问了村中的牧师唐·爱培里斯德的缘故。

    quot;唐·爱培里斯德说在我离开故乡以前将赠东西给我，叫我到他家里去。我就去了，不知道他将赠给我什么，一味猜测期待。牧师见了我欢喜地说：呀，来得很好！请在这沙发上坐！

    quot;他立刻搬出茶来，还有两种糖果。我一切都不在意，只一味期待着他的赠物。牧师的红面孔像红莱菔似的，唇边浮着多情的亲切的微笑，却不知道究竟将赠我些什么。我还以为他只是戏言，并没有什么要给我的。

    quot;哪里知道他竟给了我意外的赠物。牧师对我这样说：我是穷人，不能送你时计，也不能送你满贮着金钱的财囊。但我却真心情愿想送东西给你，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