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
年时的理想与热气扫除了十之八九,可是到底他还是太直爽简单。他“是”得和鹿书香学学,即使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利益,学些招数也是极可宝贵的。“现在的年月,作事好不容易!”鹿书香一半是叹悔自己这次的失败,一半是——比起郝凤鸣来——赞美自己的精明。“我们这是闲谈,闲谈。你看,现在的困难是,人才太多,咱们这边和东洋那边都是人多于事。于是,一人一个主意,谁都设法不教自己的主意落了空。主意老在那儿变动。结果弄成谁胳臂粗谁得势,土地局是咱们的主意,临完教别人把饭锅端了去。我先前还力争非成厅不可,哼,真要是被人家现成的把厅长端去,笑话才更大呢!我看出来了,我们的主意越多,东洋人的心也就越乱,他们的心一乱,咱们可就抓不着了头。你说是不是?为今之计,咱们还得打好主意。只要有主意,不管多么离奇,总会打动东洋人——他们心细,不肯轻易放过一个意见;再加上他们人多,咱们说不动甲,还可以献计给乙,总会碰到个愿意采纳的。有一个点头的,事情就有门儿。凤鸣,别灰心,想好主意。你想出来,我去作;一旦把正局长夺回来,你知道我不会白了你。我敢起誓!”“上回你也起了誓!”郝凤鸣横着来了一句。
“别,别,咱俩不过这个!”鹿书香把对方的横劲儿往竖里扯。“你知道我是副局长,你也知道副局长毫无实权,何苦呢!先别捣乱,想高明的,想!只要你说出这道儿,我就去,我不怕跑腿;这回干脆不找犬稜,另起炉灶,找沉重的往下硬压。我们本愿规规矩矩的作,不过别人既是乱抄家伙,我们还能按规矩作吗?先别气馁,人家乱,咱们也跟着乱就是了,这就叫作时势造英雄!我就去就副局长的职,也尝尝闲职什么味儿。假若有好主意的话。也许由副而正,也许一高兴另来个机关玩玩。反正你我的学问本领不能随便弃而不用,那么何不多跑几步路呢?”
“我要是给你一个主意,你给我什么?”郝凤鸣笑着,可是笑得僵不吃的。“这回我不要空头支票,得说实在的。比如说,韵香早就跟就要辆小汽车……”
“只要你肯告诉我,灵验了以后,准有你的汽车。我并非没有主意,不过是愿意多搜集一些。谁知道哪一个会响了呢。”
“一言为定?我回去就告诉她!你知道姑奶奶是不好惹的?”
“晓得呀,还用你说!”
“你听这个怎样,”郝凤鸣的圆眼睛露出点淘气的神气,“掘墓行不行?”
“什么?”
“有系统的挖坟,”郝凤鸣笑了,承认这是故意的开玩笑。“有你这么一说,”鹿书香的神气可是非常的郑重,“有你这么一说!你怎么想起来的。是不是因为土地局而联想到坟墓?”
“不是快到阴历十月一了。”郝凤鸡把笑意收起去,倒觉得有点不大好意思了。“想起上坟烧纸,也就想起盗墓来,报纸上不是常登着这种事儿?”
“你倒别说,这确是个主意!”鹿书香立起来,伸出右手,仿佛是要接过点什么东西来似的。“这个主意你给我了?”“送给你了;灵验之后,跟你要辆汽车!不过,我想不起这个主意能有什么用处。就是真去实行,也似乎太缺德,是不是?”郝凤鸣似乎有点后悔。
“可惜你这个西洋留学生!”鹿书香笑着坐下了。“坟地早就都该平了!民食不足,而教坟墓空占着那么多地方,岂不是愚蠢?我告诉你,我先找几个人去调查一下,大概的哪怕先把一县的地亩与坟地的比例弄出来呢,报上去,必足以打动东洋人,他们想开发华北,这也是一宗事业,只须把坟平了,平白的就添出多少地亩,是种棉,种豆,或是种鸦片,谁管它种什么呢,反正地多出产才能多!这是一招。假如他们愿意,当然愿意,咱们就有第二招:既然要平坟,就何不一打两用,把坟里埋着的好东西就手儿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