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次3:(三六)~(四五)
枚新製的草蓆子,又將三尺的几帳推向裏頭,那光景可真乏味極了。几帷,應當置於外邊才對。
難道是害怕別人偷窺內裏嗎?情人大概已經回去了。
女的將那淡紫色的衣裳,裏子的顏色挺深,面子則有幾處色澤已退,或深色綾緞之光亮而漿糊尚存者,蒙頭蓋著睡覺。
她身著杏黃色的單衣,暗紅色的生絲裙褲,那腰帶長長的,從衣裳下面伸出,看來仍一任其解開未繫回的樣子(1)。
另一旁,青絲豐饒,髮浪婆娑,令人想見其長度。
這時候,不知又是何方來的另一個男子,趁周遭微明霧色迷濛之際,著淡紫色褲袴,若有若無極淺的杏黃色生絲便衣,
白色的單衣---許是透著底下的紅色單一之故罷---看來挺有情致,衣服受到霧氣濡濕,
整個搭垮了下來,睡亂的鬢髮,鬆鬆散散,像是硬塞進烏紗帽似的,難看極了。
想趁牽牛花上的朝露未消之前趕緊給女的寫情書,還沒有走多遠就哼起「繁露晶瑩(2)」來,
在返歸途中,忽見細格子窗已掀起,乃稍稍捲起簾子窺入內裏,得知此女情人兒方歸去,覺得頗有興味。
想像:那歸卽的男子,定必像自己此刻同樣的心情,欲趁朝露未晞回去的罷?
窺伺的男子便貼近仔細端詳,見那女的枕旁有一把紫色扇子尚張開散置著。
另有陸奧紙製的懷紙摺得細細,淺藍色或粉紅色的色澤已褪色者,亦見散落在几帳之邊。
女方覺得有人在近處,乃自蒙蓋著的衣物向外看,見有一男子含笑靠在門檻坐著,看來雖非那種教人害臊忐忑難安的對象,
倒也不是可以親暱無隔閡的人,遂不免懊惱讓他瞧見了自己的睡態。
「想來必是特別令你留戀的晨睡吧?」那人邊說,竟把上半身探入簾內來。
女的遂亦回之以:「只恨趕在露晞前離去的人喲。(3)」
此類風流情事雖不值得特書,不過男女之間這樣的語詞交往也無可厚非的。
那男子想用自己手中的扇子將女方枕邊的扇子探取過來,鉤著鉤著,不小心太靠近,害女方心中一驚,連忙引退到裏邊去。
男的把扇子取來賞[習元](複合成一字),故意輕輕怨懟::「你可真是冷冰冰啊!」
這其間天色漸明,人聲漸起。
「咳,原想要趁朝露未晞以前趕寫的情書,竟於耽誤了!」男的頗有些擔心起來。
先前從這裏歸返的男子,不知是何時修成的信函,將其繫結在露猶存的芒草枝莖上,差人送來,可是此刻不便於奉上。
信紙上深染薰香,饒有情致。但周遭愈明,只得離去。
這男的不免想像;方才自己辭出的另一位女子處,此刻大概也是這般景況罷?這樣的心境,豈不挺有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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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
(1) 此段文字寫男女幽會後之情景。謂腰帶昨宵解開,一夜溫存後,未及繫回也。
(2) 句出「古今六帖」第六:「櫻麻生兮麻叢密,繁露晶瑩至天明,人兒成雙兮親豈覺?」
日本平安時代男女情事,由男方投宿於女家,天明以前須返家;歸後須修情書示愛。此男子當是自某女處返家途中,又逕赴另一女官處。
(3) 此語雙關,一面指方從己處匆匆離去的情人,亦兼指眼前方自其情人處來的男子。
(四四) 樹花
樹木之花,無論濃淡,以紅梅為佳。櫻花則以花瓣大,色澤美,而開在看來枯細的枝頭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