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房直子谈创作2 关于自作的笔记
安房直子谈创作2
关于自作的笔记
——摘自《儿童文艺》杂志1976年夏季临时增刊号“特集:幻想小说的世界”
我常常会为了把某一天浮上心头的一个心象,让别人的眼睛也能够看到一般地栩栩如生地描绘出来,仅仅是为了这个目的,就想写一篇作品。
比方说像雪夜中亮着的橘黄色的灯、在一片油菜花田里跑着的女孩子的身影、在森林里歇息的一大群白鸟。有时,则仅仅是蓝的或绿的颜色。
为了让上面所说的这样的心象尽可能鲜明地凸现出来,我就会构思故事、设定人物,构思各种各样的对话。我相当多的短篇,就是在以小小的心象为核、在它四周发展故事的过程中完成的。
我把想到的各种各样的事情,记在一本笔记簿上,但如果重读一遍,那几乎就是绘画的断片。
从里头挑上一个,揣上几天,再一遍一遍细翻笔记,当总算是觉得能成为一篇作品的时候,就立即动笔。不过,在这一瞬间,我会变得非常恐惧。那无法形容的美丽(我所认为的)却又抓不住的心象,会不会在移向文字的过程中,意外地逃掉呢?这就有点像拿着网子去追赶蝴蝶。发现了美丽的蝴蝶,拼命追赶,可追着追着,一不留神还是给它溜掉了,或是捕的方法太拙劣,把翅膀弄成了粉末。
因为恐惧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的笔,总是停在开头的两三行上。于是,就眼睛离开稿纸,翻开手边的书,看起“别人抓到的蝴蝶”来了。一遇到好作品,不知不觉地就被迷上了,连写作也忘到了脑后。于是,这种时候我就总是想:与写作相比,阅读是一件多么轻松快乐的事啊!如果可能的话,真想不当作家而去当一名读者了。然而,书拥有一种魔力,一旦阅读好作品被感动了,受到那种感动的刺激,重新拿起笔来的勇气就又被唤了出来。
最近,我一读到历史故事,就会心潮澎湃,就会升起一种写作的欲望。我特别喜欢有关形形色色的遗址和废墟的故事。当消亡在沙漠中的城市、沉没在水中的城市被历历在目地再现出来时,一种不可思议的感动就会让我的心发热。有时我甚至会想,也许说不定,就是“对消亡的东西的憧憬”,才让我写幻想小说的吧?对消亡了的、谁也看不见的东西,以及对弥漫在废墟之中的不可思议的色彩的幻想,吸引了我。此外,对于那些人眼绝对看不见的各种各样的灵魂们——树精呀、风精呀、住在季节里的所有的灵魂们、以及被称为“魑魅魍魉”的来历不明的东西们,我也非常感兴趣。这种把绝对不可能看到的东西鲜明地再现出来、让人们清清楚楚地听到绝对不可能听到的歌的了不起的作业,就是幻想小说的写作吧?
说起来,我的这种爱好,可能是受了过去读过的书的影响吧!也许是我的童年时代,格林、安徒生、之类的外国的幻想性作品读得太多了吧?所以,即使是成为了大人,也不能从中毕业。很长一段时间,在我的心中,有一片我想把它称之为“童话森林”的小小的地方,整天想着它都成了我的癖好。那片森林,一片漆黑,总是有风“呼呼”地吹过。不过,像月光似的,常常会有微弱的光照进来,能模模糊糊地看得见里头的东西。不知是什么原因,住在里头的,几乎都是孤独、纯洁、笨手笨脚而又不善于处世的东西。我经常会领一个出来,作为现在要写的作品的主人公。《北风遗落的手绢》里的熊、《雪窗》里的老爹、《蓝的线》里的千代,都是从同一片森林里出来的人物。
一开始,先有一个鲜明的心象,一旦确定了登场人物,就会自然而然地形成故事。摆脱了刚开始动笔时的恐惧的念头,写得意外顺畅。又岂止如此呢?笔自己跑了起来,有时还会写成一个与原先构思的完全不同的故事。还有,因为幻想小说的舞台实在是太广阔了,也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