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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们在蓝天下的红土路边聚会,大家坐在绿茵茵的草坪上。

    南边一行行婆罗树,苍老、高大、挺拔。

    它默默地矗立着,视而不见妖娆的弯月。

    远处一棵参天大树,像是湿婆神静修林的卫乓,眼神坚毅、冷峻,厌恶杜鹃的倦鸣。

    几个人邀请道:“夜深了,诗人,朗诵诗歌吧。”

    我打开古诗集,读了几首,心里十分懊丧。

    这些珍藏的壁玉,是那么柔弱,那么怯场,嗓音是那么细微,那么犹豫。

    她们是深宅的闺秀,戴着金线缀花面纱,走不惯土路,步履鹅一般地蹒跚。

    古诗里称她们是胆小的玉女。

    她们受到赞美,享有盛誉,她们的足镯在高墙内卧室的床榻上丁当作响。

    她们幽禁于技巧精熟的樊篱里。

    参加路边聚会的这些人,打碎了家庭的桎梏,脱掉了手镯,抹去了额上的吉祥痣。

    他们是朝觐者,不会回到卧房的诱惑之中,他们的步伐坚定有力,不知倦乏;他们身穿土灰色衣服,望着天上的星儿寻找道路。

    他们没有娱悦他人的责任;多少个赤日炎炎的正午,多少个漆黑的子夜,在幽深的岩洞里,杳无人影的旷野里,在无路可循的密林里,他们的呐喊激起宏浑的回声。

    我从哪儿将他们推上褒贬的评判席?

    我弃座起立。

    他们忙问:“您去哪儿?诗人。”

    我答道:“我要走进艰险,走进冷酷,带回坚强、无情的歌。”

    ①指诗人儿时读过的神话故事中的情女。

    新的一劫。

    创造之初,在茫茫太空,以光划定时间的界限。

    从最大的亿万年的圈子里,飞出星辰的蛾蚋,数不胜数。

    它们迎着第一抹晨光,一群群钻出洞穴,循环地展翅飞翔,从一重天飞向另一重天。

    起先它们潜伏在浑沌里,进入光明,便作死亡的飞行——它们不知道为什么产生赴死的难抑的冲动;不知道哪个中心燃烧的火焰,使它们渴望疯子般地朝它扑去。

    他们在无边无虑的奥秘中找寻年寿的耗竭。

    直至劫的黄昏,火焰黯淡,飞行艰难,翅翼脱落,它们湮灭在永恒无形的光明里。

    在星系远伸的视线之外,地球的版图上,光影以极小的时间单位,确定人类时代的范围。

    星系的一瞬间,完成了创造和毁灭。

    阔大的界限内,短促的时间轨迹,画了又擦,擦了又画。

    水泡般浮起的穆罕陀贾罗无声地消逝于沙海。

    撒玛利亚、亚西利亚、巴比伦②、古埃及,伟丽地登上时光围墙内的历史舞台上,像淡墨写的作品,留下淡淡的痕迹,随后一一消失。

    它们的愿望像昆虫,飞往无际的迷蒙。

    英雄们起誓:让那愿望衍变的功业的塑像,万古不朽!

    他们建造了壮丽的凯旋门。

    诗人表示要把实现那愿望的苦痛,写成隽永的诗篇。

    太空无涯的纸上,正用灼热闪光的字母,书写渺远的星体上祭火的咒语,念一句咒语的工夫,时代的凯旋门倾坍,诗人写的史诗无声无息,剽悍民族的历史在傲慢中逝灭。

    今夜,面对不瞬的星光,我在藤架下向伟大的时空膜拜。

    让向往的不朽,像儿童小手里的玩具,落入尘埃飘逝吧!

    我不断获得充溢甜浆的时刻,谁来核定它的界限?

    它无量的真实,不会纳入生存亿万年的星系;劫数之未,它的灯烛熄灭,创造的舞台陷入黑暗,在毁灭的后台,它静等下一个劫数。

    ①印度典箱《吠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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