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多拉与歌手之死
他又无法说话,因而请父母暂缓此行。也许,他是想避免父母与多拉肯定不会愉快的见面。
生日又快到了。仲夏的生日格外地象征生命的美好。回首人生,许多次爱情、艳遇、情感的嬗变和突破,刚好都在生日前后得以发生和展开。然而,这一次生日却前所未有地投下死神森然的阴影。卡夫卡病房中摆满了他终身热爱的鲜花和水果。他似乎在抓紧时间享受鲜花和水果的美丽与芳香。他拼命嗅着鲜花和水果的香味,并希望别人在他面前享用水果或饮料,以便让他共享欢乐。他关注着鲜花、果实、生命、以及永恒……他不能说话,于是以笔代言谈论自己的各种感受和愿望。我特别想要芍药,因为它们是那么脆弱。把丁香花放到阳光下去。永恒的春天在哪里?黄金雨得不到吗?……叶廷芳编:《卡夫卡散文》,下卷,第321-323页。
1924年6月3日,距42岁生日之前刚好一个月,卡夫卡病危。克洛普施托克,这位卡夫卡4年前在马特利阿里疗养院认识的犹太青年朋友,按照他们4年前的约定为卡夫卡注射吗啡。弥留之际的卡夫卡仍然能说出他终生都习惯表述的悖论:quot;杀死我,否则你就是凶手。quot;又注射了一针安眠药。他在一阵昏睡后醒来,用尽全身力气扯掉身上的各种管子:quot;别再折磨我了,干吗还要延长?quot;克洛普施托克想去捡起那些管子,卡夫卡对他说:quot;别走开!quot;quot;好,我不走开。quot;quot;可我却要走了。quot;卡夫卡的遗体被运回布拉格,于6月11日安葬在施特拉施尼茨犹太公墓。他似乎终未逃脱布拉格quot;那带爪子的小母亲quot;。不仅如此,他似乎也终未能离开父母——1931年和1934年,赫尔曼·卡夫卡与尤莉·卡夫卡先后去世,大概出于他们的遗愿,或者出于其他亲人的安排,他们与儿子合葬一墓,墓碑上依次镌刻着儿子、父亲、母亲的名字。在布拉格施特拉施尼茨犹太公墓的绿荫下和鲜花丛中,三位骨肉之亲的人不知道在感受和冥想着什么。似乎,卡夫卡跟父母一道逃脱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噩梦。然而,3位妹妹与其他许多亲人都悲惨地死在纳粹集中营。密伦娜也死在那里。多拉在20年代末嫁给德国共产党一位著名领导人,生下一个女儿,并在纳粹掌权后与丈夫先后逃往苏联。在那里,丈夫被捕、受审、被判决继而销声匿迹,她几经磨难,终于在大战爆发之前,于1938年带着久患肾病的女儿离开苏联前往英国,在那里,她自己也因肾病不治而于1952年死去。菲莉斯与家人从纳粹的阴影下于1935年迁往美国,1960年在那里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