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卡夫卡们的世界
的那个世界。在他的描写中,人们能恍惚看出家族和种族双重的影子:
我们[即所谓quot;耗子民族quot;]的生活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刚会跑几步,刚能稍稍辨别周围环境,就得像成年者那样照料自己;我们出于经济上的考虑而分散居住的地区过于辽阔,我们的敌人过多,危机四伏,防不胜防——我们无法使孩子们逃避生存竞争,不然他们就会过早被淘汰而夭折。在这个可悲的原因之外,自然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我们这个族类繁殖力非常强,每一代都不计其数,一代排挤一代,儿童没有时间当儿童。在其他民族里,儿童会受到尽心的照料,会替儿童办起学校。儿童们,民族的未来,天天从学校里蜂拥而出……我们没有学校……我们的儿童啊!……一个孩子刚出世,他便不再是孩子了,在他的后面已经有新的孩子的脸……尽管这是好事,尽管别的族类因此而妒忌我们,我们就是无法给孩子们一个真正的童年。 卡夫卡:《卡夫卡小说选》,孙坤荣等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第292-293页。
历史上,奥地利波希米亚地域内分布着若干犹太飞地,周围都是捷克农民。追根溯源,至少已有一个世纪,雅各布·卡夫卡夫妇双方的先辈就居住在这样一块犹太飞地上。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由于某种特殊的天启,卡夫卡家族的先辈躲过了早先的一项法令,没有采用按规定必须采用的德文姓氏,而是给自己取了这样一个斯洛伐克姓氏quot;卡夫卡quot;,在捷克语中就是quot;寒鸦quot;。
卡夫卡家族的人在自己家中讲捷克语。跟所有的犹太人一样,他们的孩子上犹太教会男子学校。这种学校实行6年制义务教育,德语是法定授课语言。赫尔曼·卡夫卡在这种学校受完了6年教育,最终能够讲一口流利的德语。
14岁那年,赫尔曼·卡夫卡离开家庭,去闯荡世界。按犹太法规,他差不多已是成年人了。在激烈的竞争中,这位年轻的小贩为自己谋得了一席之地。当时,形形色色的商品正涌向市场,在新兴工业的摇篮波希米亚,情况更是如此。市场经济在呼唤。在广大农村地区,零售贸易更是迫切地需要着干练的人才。精明而吃苦的犹太小贩们迅速进入了这一领域,其中不少人为日后显赫的富裕打下了基础。就在这一时期,著名德国作家魏菲尔的父亲经营起那时波希米亚最大的手套工厂,弗洛伊德的父亲在摩拉维亚开设了一座纺织厂。许多人从借贷放利发家,向更大的金融事业发展,或者像赫尔曼·卡夫卡一样,从起早摸黑、漂泊无定的行商小贩起步,逐渐成为较为大型的零售和批发经营商。
总而言之,19世纪下半叶,奥-匈帝国境内犹太人的经济地位迅速改进。这一事实有着两个重要的含义:一方面,它意味着quot;父辈创业quot;的丰功伟绩;另一方面,它又意味着以脱贫致富为目的的残酷竞争。从这一过程中所形成的人生观,在犹太中产阶级内部逐渐取得了支配地位。更重要的是,在新兴资本主义这个残酷竞争的世界中,quot;物竞天择,适者生存quot;是一个普遍的原则。这一原则以犹太人特殊的社会历史情势为背景,决定了犹太人家庭关系的一般模式,并使得某些特定的人格特征在其中占据了优势。
整整有6年,年轻的犹太小贩赫尔曼·卡夫卡在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的乡村小道上餐风宿露,往返兼程。直到1872年,他被征入奥地利军队,服了两年兵役,并在那里被擢升为中士。1874年,22岁的赫尔曼退役离开军队,前往布拉格,希望在那里找到自己幸运的前程。
本来,那些年头正是淘金的好时光。1848年革命废除了对居住权的限制。对于大批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农民,尤其对于无家可归的犹太人,地平线上的城市之光,似乎许诺了无比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