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童话》前言
“意大利的格林”还没有脱颖而出,尽管早在一八七五年,坎帕雷蒂就曾尝试汇编一部来自各地区的民间故事总集,并在和达恩卡纳一起编纂的《意大利人民的诗歌和传说》丛书中出版了一卷《意大利民间故事集》,另外,他们还想再出版两卷续集,然而,希望终成泡影。
民间故事作为一种文学样式,在意大利仅仅局限于为学术界提供专研究的资料,从未在作家和诗人中风行,而在欧洲其他地方,从蒂克[13]到普希金都普遍赞赏民间文学。在意大利,民间传说却被儿童文学作家所利用,其代表人物是卡洛·柯罗提[14]。他在写之前,就曾翻译过一些法国十七世纪的童话故事。有时,一些著名作家,如西西里岛自然主义学派主要小说家柳吉·加普纳[15],也曾为孩子们撰写一部基于幻想和大众情趣的童话故事集。
但是,无论如何,至今还没有一部为人们所喜闻乐见的意大利民间故事代表作,得到广泛流传。今天,有可能编辑这样一部代表作了吗?我决定承担这项工作。
就我个人而言,我深知要完成这项一百五十年来无人成功的工作,犹如大海捞针。前人从事这项工作,决非为了搜奇猎异,而是因为他们坚信:在民间文学的汪洋大海里,隐藏着一些与种族生存息息相关的基本因素,必须加以挖掘。当然,这样做也得冒着被大海淹没的危险,就象西西里和那不勒斯传说市的考拉鱼一样。对于格林兄弟来说,拯救民间故事就意味着使保存在普通人民中的部分古代宗教重见光明,这种宗教在拿破仑败北这个光荣日子到来之前,一直处于蛰伏状态,然而它终于唤醒了德国的民族意识。在研究印度的学者们看来,雅利安人的祖先为解释太阳和月亮的奥秘而创作的寓言,为宗教和文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在人类学者看来,这象征着部落的青年时代的那种可怕和血腥的礼拜式;这种礼拜式从古至今都一样,不管是石器时代的猎人,还是今天的原始部落。芬兰学派[16]的信徒们为追溯佛教国度、爱尔兰和撒哈拉沙漠地区民族迁徙的情况,运用了一种与甲虫分类法相似的方法,在分类过程中把研究结果用类型指数与主题指数的代数和来表示。弗洛伊德[17]精神分析学派所积贮的是人皆有之的模糊梦境,并把这种梦境从苏醒时濒于遗忘的边缘抢救出来,并用条文的形式记载下来,以表示人们最基本的欲望。然而对于各处研究地方风俗的学者们来说,民间文学体现了他们对一位熟悉的乡土神(他们不知这位乡土神的名字)的顶礼膜拜,这位神以农民为他的代言人。
但是我甚至在对原始素材还缺乏研究热忱的情况下,就毫无准备地置身于这浩瀚的大海之中了。我陷入困难重重的境地,在一大堆呆滞而又不受理智控制的口头传说前感到无可奈何。(“你甚至还不是个南方人!”一位正统的民族学家朋友这么对我说。)我时刻不能忘怀的是所接触的材料神秘莫测。我仔细考虑了在这个领域内一切对立的学说,感到既有趣又迷惘。我既得注意决不让逻辑推理把阅读材料时所得到的美感毁掉,又得注意不要过早地被这些错综复杂、难以捉摸的素材所迷惑。有人也许会问,既然我跟民间故事没有必然联系,为什么还要承担这项工作呢?对此,我将在适当的时机说明。
在着手利用手头资料编纂民间故事的时候,我渐渐地染上了一种狂热,想获得越来越多的各种民间故事的版本。材料的核定、分类和比较,几乎成了我的嗜好,我感到自己被类似昆虫学家们的那种特有的热情所支配。我想,这也是赫尔辛基民俗学家协会的学者们特有的热情吧。这种激情迅速地转化为一种狂热的癖好,其结果是:为了换取《金粪驴》故事的新版本,我会拿出普鲁斯特[18]写的所有小说。倘若读到的故事是新郎在吻母亲时失去记忆,而不是回教丑妇的轶事,我就要大失所望。我的眼睛象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