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满心湖
观赏完昆曲票房的演出,跟几位朋友去茶寮闲话。话题涉及到收藏。我的助手鄂力收藏名家字画,他工篆刻,为名人刻好印章,送去后大多立获青睐,有的就把自己的书画作品钤上他的印章赠送给他,历年来积少成多,蔚为大观。斯先生则收藏细瓷,原来主攻古瓷,近来则兼收艺术新瓷,前些天又从东郊南皋许以祺先生的私家瓷园“乐陶苑”搜集了若干柴烧的现代派、后现代派的观赏瓷。鄂、斯二位是财富型收藏家,当然,对收藏品的鉴赏还是第一位的,但对求择名家精品以待时移价增这一目的也并不讳言。霍先生则属于兴趣型收藏家
。他说是那回迁往新居时,忽然发现家里有三根旧拐杖,都是老一辈留下的,也并非什么名贵的有讲头的拐杖,犹豫了一下,没有淘汰,带往新居了。谁知从那时候起就有了收藏拐杖的兴致,无论到什么地方出差、旅游,看到跟家里不一样的拐杖,总要买上一根,甚至在本市逛商场时,眼光也总忍不住往卖拐杖的摊位晃,到头来他家目前已经收藏了几百根用料、形态、色泽、产地、功能不尽相同的拐杖,而且近来他更开始自己设计、制作拐杖。他称自己的这些拐杖统共算起来也值不了多少钱,但拐杖于他而言,已成为支撑人生乐趣的重要事物,不可或缺了。
座中的年轻白领阿姜,笑说他们那些收藏都太传统太物质化太占据空间,称自己的收藏是非物质性的,所亲近的是时间。原来,他居所窗外曾是一片古旧的平房杂院,后来被拆平,眼下是些供居民回迁的经济适用房,他的收藏,就是以两年的时间,在他居所阳台上,架设了一台照相机,用定时自动拍摄的方式,每天在早八时、午后14时、晚八时摄下三张视角完全一样的照片,最后形成一套2000多张的空间变化史料。目前他正从中挑选出200多张,打算编成一本书,问他是否还要配上文字?他说不配文字,因为那些照片的意蕴“尽在不言中”了。
我对面的婷婷一直沉默不语。我对她说:“看来,只有咱们俩是不搞收藏的了。”她竟摇头。她是个自由撰稿人,只撰雅稿不撰俗稿,最近一直在构思新编昆曲《芳官》,我就猜她近来一定是在广泛收藏与相关的资料,谁知她宣布:“我跟阿姜一个流派,也属于‘非物质性收藏’。”我们都知道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每年都要核准一些人类文化遗产,分物质性、非物质性两大类,比如南京的明孝陵、北京的明十三陵,最近就都被核准为物质性人类文化遗产,而昆曲在前几年就被核准为了非物质性人类文化遗产。我们齐问婷婷究竟收藏的是什么?她从容不迫地闲闲道来:“南京本来还想申请石头城的古城墙作为物质性人类文化遗产,但是实在被破坏得太厉害,残段两旁的临建也一时难以拆除清理,所以现在改为申请非物质性的人类文化遗产,就是云锦工艺。云锦是曹雪芹父辈、祖上曾监制过的御用织品,那工艺是非常独特,产品是非常精美的……”我就拍手道:“阿唷,原来你收藏云锦呢!”婷婷笑了:“您急什么,不对,我没有那个申请里说的云锦,不过,倒也可以比喻成云锦……告诉你们吧,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收藏善意哩!”
原来,独身的婷婷随着岁月的嬗递,在社会人际里遇到的阴暗东西渐多,有时更会遭际赤裸裸的人性恶,弄得她的心理健康状态一度很成问题,以至往往环境还没有那么恶劣,她自己倒先紧张起来,把花影鸟音也当成了刀光咒语。于是,从去年起,她决定要收藏善意,就是每天坚持把社会人际中哪怕是些微的、转瞬即逝的、他人对自己施予的善意,都珍藏起来。她说,这样做不出一个月,她的心境竟开朗、乐观了许多。她略举两例,一例是她有天晚上回公寓,与另两位男士同处电梯中,进去后才发现,一位醉醺醺还斜睨怪笑。他们那是
个小户型的“单身贵族”公寓,电梯24小时运行,业主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