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海的黄昏
海行了礼,说:“四叔,俺们走了!”说着,这两个孩子的眼泪就下来了。王四海的心里也是酸酸的。
王四海一个人留下来,卖膏药。
他到德寿堂找了管事苏先生。苏先生以为他又要来赊膏药(黍离)子,问他这回要多少。王四海说:
“苏先生,我来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
“能不能给我几个膏药的方子?”
“膏药方子?你以前卖的膏药都放了什么药?”
“什么也没有,就是您这儿的膏药(黍离)子。”
“那怎么摊出来乌黑雪亮的?”
“掺了点松香。”
“那你还卖那种膏药不行吗?”
“苏先生!要是过路卖艺,日子短,卖点假膏药,不要紧,这治不了病,可也送不了命。等买的主发现膏药不灵,我已经走了,他也找不到我。我想在贵宝地长住下去,不能老这么骗人。往后我就指着这吃饭,得卖点真东西。”
苏先生觉得这是几句有良心的话,说得也很恳切;德寿堂是个大药店,不靠卖膏药赚钱,就答应了。
苏先生还把王四海的这番话传了出去,大家都知道王四海如今卖的是真膏药。大家还议论,这个走江湖的人品不错。王四海膏药店的生意颇为不恶。
不久,五湖居害痨病的掌柜死了,王四海就和貂蝉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过了。
他不愿人议论他是贪图五湖居的产业而要了貂蝉的,五湖居的店务他一概不问。他还是开他的膏药店。
光阴荏苒,眨眼的工夫,几年过去了。貂蝉生了个白胖小子,已经满地里跑了。
王四海穿起了长衫,戴了罗宋帽,看起来和一般生意人差不多,除了他走路抓地(练武的人走路都是这个走法,脚趾头抓着地),已经不像个打把势卖艺的了。他的语声也变了。腔调还是山东腔,所用的字眼很多却是地道的本地话。头顶有点秃,而且发胖了。
他还保留一点练过武艺人的习惯,每天清早黄昏要出去蹓蹓弯,在承志桥上坐坐,看看来往行人。
这天他收到老大、老六的信,看完了,放在信插子里,依旧去路弯,他坐在承志桥的靠背椅上,听见远处有什么地方在吹奏“得胜令”,他忽然想起大世界、民众乐园,想起霓虹灯、马戏团的音乐。他好像有点惆怅。他很想把那对护手钩取来耍一会。不大一会,连这点意兴也消失了。
王四海站起来,沿着承志河,漫无目的地走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