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内的性欲描写
》写此事更为淫艳:“昭仪方浴,帝私窥之,侍者报昭仪,昭仪急趋烛后避,帝瞥见之,心愈眩惑。他日昭仪浴,帝默赐侍者,特令不言;帝自屏罅觇,兰汤滟滟,昭仪坐其中,若三尺寒泉浸明玉。帝意思飞扬,若无所主……。后知昭仪以浴益宠幸,乃具汤浴,请帝以观。既往,后入浴,裸体而立,以水沃之。后愈亲近,而帝愈不乐,不幸而去”。这一段简单的描写,显然也给了后人许多暗示。《赵后遗事》一书,据《说郛》本,题宋秦醇传,有小序曰:“余里中有李生,世习儒术而业甚贫。余尝过其家,墙角一破筐藏古抄书数十册,中有赵氏琐事,虽纸墨脱落,尚可观览;余就李生气之以归,补正编次成篇,传诸好事者”。这些话自然未便遽认作真,恐此《遗事》即为秦醇所作而假托李生所有旧钞;果真如此,则《遗事》当亦为摹仿《外传》而作,或竟为根据另一种关于飞燕的传说;并可证明古老的《外传》正堪称为性欲文学的始祖了。
三
《晋书》谓惠帝后贾氏名南风,荒淫放恣。洛南有小吏端丽美容止,一日忽逢一老妪,说家有疾病,卜师云宜得城南少年厌之,欲暂相烦,必有重报。于是随去,上车下帷,纳簏箱中,行十余里,过六七门限,开簏箱,忽见楼阙好屋,问此何处,云是天上;即以香汤见浴,好衣美食。将入,见一妇人,年可三十五六,短形青黑色,眉后有痣;见留数夕,临赠以衣饰甚多。后小吏稍衒其衣饰,众疑是盗窃,小吏具言其遇。闻者多知妇人即贾后也。时他人入者多死,惟此小吏,以后爱之,得全而出。据这段记述,可见贾后的荒淫又别开生面。然而后世性欲文学内竟不见描写贾后的淫艳故事。此层似乎可怪。最简便的说明即因叠遭丧乱而亡佚,但根本的原因,决不在此。我以为根本的原因乃在后世文人不喜欢将短黑有痣的贾南风作为香艳的性欲小说的主人公。“淫书”里的女主人必为美人,几乎已成中国性欲文学的定例。贾后丑黑,故不能感发许多文人为她特造故事;不然,设密室,猎取美男子,以恣淫乐,正是性欲文学的好材料,后世的性欲描写者安肯割爱?
反之,因为隋炀帝后宫多佳丽,武则天,杨太真乃绝世美人,于是后世就流传了许多关于他们的故事。据历史看来,武则天的淫佚未必过于吕雉,然而后人不把吕雉来做性欲描写的材料,而独取武曌(袁枚所传的《控鹤监记》乃出枚伪造),大概也为的吕雉不是个绝色美人罢。
至于隋炀的故事,旧有《大业拾遗记》,《迷楼记》,《海山记》等。《大业拾遗记》一名《南部烟花录》,旧题唐颜师古撰,末有跋语,称会昌中僧志彻得之瓦棺寺阁,本各《南部烟花录》云云。姚宽以为《唐艺文志》所载《烟花录》记幸广陵事,此本已亡,故流俗伪作此书。(《西溪丛话》)《迷楼记》及《海山记》不著撰人名氏,明人妄增为韩偓撰。然刘斧《青琐高议》并载此二文,可信为北宋人作。《海山记》述炀帝西苑事,所录炀帝诸歌——《望江南调》,乃唐李德裕所始作,大业中无此体;是其作伪之迹,已显然可见。《迷楼记》谓大夫何稠进御童女车,“车之制度绝小,只容一人,有机处于其中,以机碍女之手足,女纤毫不能动。帝以处女试之,极喜”。又谓稠复进转关车,“车周挽之,可以升楼阁,如行平地;车中御女,则自摇动”。又谓炀帝得乌铜起,环于寝所,而御女于其中,纤毫皆入鉴中。又谓“大业八年,方士进大丹,帝服之,荡思愈不可制,日夕御女数十人”。凡此七段,皆写极端的色情狂,虽甚简略,已足为此后作《隋炀艳史》者的暗示。
我们如果假定《飞燕外传》一类的性欲小说出在前,而《迷楼记》在后,则二者不同之点,亦颇堪注意。《飞燕外传》有两个根本思想,一为采补术,一为春方壮阳而至丧身。
至于描写性交本身,未有特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