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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主持者在会议室门外等我,和我并肩走入餐厅。边走边说,希望我明天谈谈“四人帮”所推行的极“左”教育路线,对艺术院校教育方针教育方向的干扰破坏。我只好“极其谦虚”地拒绝。

    我不是一个没有说过谎的人。但是,跨出复旦校门那一天,我在日记上曾写下过这样的话:“这些年,我认清了那么多虚伪的人,见过那么多虚伪的事,听过那么多谎话,自己也违心地说过那么多谎话,从此我要做一个诚实的人……”

    我这“要作一个诚实的人”的人,在许多高等教育者面前,撒了一次弥天大谎!

    那的确是我离开大学后第一次说谎,不,第二次。第一次是——我打了“电影童星”一记耳光而说是“跟他闹着玩”。

    我第二次说谎,像一个谎话连篇的人一样,说得那么逼真,那么周正。

    我内心感到羞耻到了极点。

    一个毕业于名牌大学的青年,仅仅由于在某一个不正常的时期迈入了这所大学的校门,便如同私生子隐瞒自己的身世,在许多高等教育者面前隐瞒自己的“庐山真面目”,真是历史的悲哀!

    就个人心理来说,这是十分可鄙的。

    但这绝非我自己一个“工农兵学员”的心理。这种心理,像不可见的溃疡,在我自己心中,也在不少“工农兵学员”心中繁殖着有害的菌类。对于一个国家的高等教育,又多么可悲!宛如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中倒出了“山楂丸”。

    我的谎话,当晚就被戳穿——我们编辑部的某位领导来西苑看望在华南组的一位老同事……我不晓得。

    第二天,我迟到了十分钟。在二楼楼口,被一位老者拦住。

    他对我说:“你先不要进会议室。”

    我迷惑地望着他。

    他又说:“大家已经知道了。”

    我问:“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是一个‘工农兵学员’。”他那深沉的目光,严肃地注视着我。

    我呆住了。

    他低声说:“大家很气愤,正在议论你。你为什么要扯谎呢?为什么要欺骗大家呢?”他摇摇头,声音更低地说:“这多不好,这真不好!有的代表要求向大会简报组汇报这件事啊!……”

    不但不好,而且很糟!

    在全国“高教”会上,在粉碎“四人帮”后,谎言和虚伪正开始从崇高的教育法典中被肃清,一位列席代表,一位“工农兵学员”,却大言不惭地自称是“·文·革”·前电影学院导演系的毕业生,这的确是太令人生气了。

    我垂下了头,脸红得发烧。

    我羞惭地对那老者说:“您替我讲几句好话吧,千万别使我的名字上简报啊!”

    他说:“我已经这样做了。”

    他的目光那么平和。

    平和的目光,在某些时刻,也是最使人难以承受的目光。我觉得他那目光是穿透到我心里了。

    他说:“我们到楼外走走好吗?”

    我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我们在楼外走着,他向我讲了许多应该怎样看待自己是一个“工农兵学员”的道理。当他陪着我走回到会议室门前,我还是缺乏足够的勇气进入。

    他说:“世上没有一个人敢声明自己从未说过谎。进去吧!”挽着我的手臂,和我一齐进入了会议室。

    那一天我才知道,这位令我感激不尽的老者,原来是老教育家吴伯箫。

    吴老是我到北京后,第一个引起我发自内心的无比尊敬的人。

    “高教”会结束后,他给我留下了他家的地址,表示欢迎我到他家中去玩。

    那时他家住沙滩。我到他家去过两次。

    第一次他赠我散文集《北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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