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她就将我带到了男朋友家。离她家不远,在排子胡同。她和男朋友商量了几句,引我走进一间新接盖起来的砖房里,不大,十来平米。新的双人床,新的被褥,一对绣花枕头,一张新打的还没上油漆的写字台。
她红着脸说:“这是我们未来的新房。”
我也红了脸,说:“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她说:“有什么不行?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就像是我的哥哥一样嘛!”
她的男朋友也说:“别见外,我两个姐姐都在北大荒。她们每次探家,在哈尔滨转车,都要在你们哈尔滨知青家里住上一两天,都是哈尔滨知青接站送站。哈尔滨知青讲义气。我们北京人对哈尔滨知青也得够朋友!”
我就这么的,在人家未来的新房里住下了。有了住处,最需要的便是睡觉。从上海到北京坐的是硬座,昨天奔波了一天,又在火车站“夜游”,困乏之极,他们走后,我倒头便睡,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钟才醒。醒来就去逛大栅栏,逛天安门广场。逛够了才回来吃晚饭。吃罢晚饭,我那“妹妹”来看我,和她的男朋友一块儿陪我聊天。她临走时问:“梁哥,你肯定缺钱用吧?”
我说:“不缺不缺。”
她说:“不管你缺不缺,给你留二十元钱。”将二十元钱压在枕下。
我说:“我第一个月开支就还你。”
她说:“你看,你没说实话吧!这就是你的家一样呀,还客气什么!”
三天后,我又到文化部去。
接待过我的那个女同志问我:“你是愿留在部里,还是愿到具体文艺单位?”
我反问:“留在部里将分配我作什么工作?”
她说:“可惜你不是党员。否则可以分到组织部、干部局。不过你的毕业鉴定不错——同‘四人帮’作过斗争,这一条很重要。凭这一条鉴定,你可以先到部‘清查办公室’协助工作,他们的工作量很大,正缺人。”
我说:“那还是分配我到某个具体的文艺单位吧。”她说:“这可关系到你今后的个人前途,你再慎重考虑考虑。留在部里有留在部里的好处,解决组织问题容易些,你档案中那条鉴定对你非常有利啊!”
我说:“没什么可考虑的。”
她说:“随你便!北京电影制片厂、电影学院、中央戏剧学院、中国青年艺术剧院,这四个文艺单位任你自己选择。”
我考虑了足有五分钟。我想,我到中央戏剧学院和电影学院去能干什么呢?当教师?我懂什么电影理论或戏剧理论?还不叫学生把我从讲台上轰下来?到青年艺术剧院?我对话剧又不甚感兴趣。到电影制片厂呢?我在电影制片厂又能担当起什么呢?那时,我才真正感到自己各方面的艺术知识、艺术修养太少了!
我讷讷地问:“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文学编辑呀?比如《人民文学》、《北京文学》这样的单位,我的最大愿望是今后能当一名好编辑。我相信我能。”
她说:“那你就到北京电影制片厂去吧!制片厂也有编辑部,需要编辑。”
我不再思考,说:“行!”
暗想:以前我看的电影太少了,今后可有电影看了。
她留下了复旦给我开的介绍信,重给我开了一张文化部的介绍信。然后,她又把我的档案交给我,让我自己带着到北影去。
我来到北影,见北影厂门旁也有士兵站岗,真是大惑不解。仿佛从文化部到北影,北京的文化艺术单位都在实行“军管”似的。
北影人事科的一位同志看过文化部的介绍信后,说:“部里怎么事先不征得我们的同意就分配人来啊!我们的职工定额已经超编了。我们得向领导请示接受不接受你。你先回去,过几天来听信。”
我的心凉了半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