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大联合
码头走到黄浦公园。公园的大铁门上是一块写着公园管理规章的牌子,其中一条是禁止折花,另一条是说不许狗进入,第三条则说:“除苦力外,华人不许入内。”
毛泽东与这位勤工俭学归来的朋友之间的鸿沟一直没有填平。在内地长大的毛泽东,在这个通商口岸不能习惯中国人在西方人面前卑躬屈膝。
这年的冬季,毛泽东再次南下广州,这次是参加国民党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曾一度苦恼的孙中山现在成了亲俄分子。在会议期间及在会后,毛泽东比以前都更热心地为国民党工作。刚刚进入而立之年的毛泽东,在马克思主义派别以外更广阔的政治舞台上首次亮相。在会上,毛泽东发言为孙中山的含糊的,且又是非马克思主义的“三民主义”进行辩护。他是被选进国民党权力机构中的10名共产党人之一。同时还与另外两名共产党员一起,选入由19人组成的国民党新党章审查委员会。
* 国民党成立于1912年,它的前身是同盟会。但是,在根据孙、越的联合宣言进行重组以后,它才成为一个组织严密的政党,召开自己的代表大会。
在上海的国民党机构中,毛泽东被委以重要职务。一个月之内,他就成了国民党驻上海分部的组织部长。1924年早春,毛泽东心情舒畅地回到上海。他分别处理两个党的组织文件。在被驱出湖南以后,他已有了一个崭新的开端。在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结成统一战线的日 子里,他感到志得意满。
毛泽东有了新的工作伙伴,其中有米哈尔·鲍罗廷和他率领的共产国际顾问团。
1923年到中国工作时,鲍罗廷还不到40岁,但是他认识列宁,而且声望较高。在统一战线中,他成了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双方的顾问。来访者需要出示一个系着金链、上面绘有国民党党旗的珐琅徽章,才能进入他在广州市区的别墅。
鲍罗廷身材魁梧,一头柔和的棕色长发,络腮胡子。他穿中山装,着高筒靴,在豪华的办公室里踱着步。他不会说汉语,却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他的美国妻子是布斯特·基顿的亲戚)。[22]
在广州,毛泽东有时与这位嗜烟如命、讲话喜欢打手势的俄国人交谈。他认真地听着那些精心构思的理论和苏联的建议。但是,他与鲍罗廷的世界观相去甚远,以至这位侃侃而谈的布尔什维克所讲的一切都不能打动他。[23]
很少有俄国人能讲汉语,他们对中国也不是十分了解。的确,十月革命是世界革命的火花,但这些凡胎肉眼的使者能完成传播革命的任务吗?
如果说毛泽东和李立三一样对共产国际的“传教士”并不感到敬畏的话,他也和张国焘一样不与他们作对。他对这位来自莫斯科的活泼的年轻顾问保持超然的态度。当时在广州的另一位亚洲马克思主义者受鲍罗廷的影响很深。这位穿着欧式亚麻布制服、单薄而患有结核病的青年经常出入于鲍罗廷的别墅。他被法属印度支那赶了出来,中国民族主义者为他提供了避难所。这个人叫胡志明。[24]
毛泽东还同一些国民党的领袖人物相识。他在广州曾与孙中山匆匆见过一面。孙中山这位曾是少年毛泽东眼中的英雄,现已是风烛残年,且说话显得啰唆。“他不允许别人与他争论,或提出自己的看法。”毛泽东抱怨地说。[25]
在上海,毛泽东见得较多的两位国民党高级官员是汪精卫和胡汉民。这两人都是能干且健谈的政治家。毛泽东同他们比起来显得有些土气,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毛泽东看来,汪精卫和胡汉民都自高自大,夸夸其谈,他们两人(加上当时在广州的军事将领蒋介石)都有可能成为孙中山的继承人。他们也谈论“国民革命”,但如果这些人成为新中国的政治家,真不知会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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