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哲学和报纸
毛泽东同样严于律己。他养成了一种习惯,常拿着书到离第一师范不远的南门那嘈杂喧闹的大街边去看,以此作为考验,培养自己的注意力。这是成为英雄的一条小径。如果说他还无力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周围世界的话,那么他至少已经能够塑造他自己了。毛泽东当时是漫无目标的,但他不是单枪匹马。在东山时他就与众不同,但同时他感到孤立、凄凉。到1918年,他更鹤立鸡群,他与别人之间的距离却增加了他的号召力。他的怪僻成了魅力,别人乐意追随他。他从一名学生成长为一名领袖人物。
毛泽东是百折不挠的,他也超越了时代。即使在第一师范,传统和权威也被踩在脚下,因为这位不安分的未来精英已不再相信这些东西了。毛泽东仅仅是学生领袖,他的激进也只是表现在洗冷水浴。但是,时代的性质决定了一种也许毛泽东本人还没有察觉到的联系:教育、体格与政治革命。
以上三者是互相关联的。因为,要再造中国,首先需要赋予中国民众以知识,接着便是行动,而行动将意味着流汗作战。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第一师范就成为一名学生叛逆和一个体育锻炼的狂热者,按照其自身的逻辑,下一步就是接受马克思主义,虽然在1918年毛泽东的头脑中还没有一点马克思主义的影子。
可以肯定,他处于矛盾之中。纸面上的变革方案医治不了社会生活中的顽症,传统和现代不可长期同床共枕。难道一个有教养的精力充沛的青年到头来仅仅是撞向中国痛苦之墙的一只苍蝇吗?
未来,他将从这些矛盾里锻造出一把利剑。同时毛泽东还有自己的信条,这在他读泡尔生的《伦理学原理》所做的笔记中表现了出来:“凡有压抑个人,违背个性者,罪莫大焉。”[61]泡尔生曾经写过如果所有的痛苦和困难都被克服了,那么奋斗战争也就被排除了。毛泽东则在空白处写道:“人类不能久无变化。” [62]
1918年4月,毛泽东的母亲患了结核性淋巴炎,大弟泽民带着她从韶山来长沙就医。小弟泽覃这时已住在长沙,毛泽东把他安排进入第一师范的附属小学读书。
次年10月份,文七妹病逝,享年52岁。毛泽东回忆起他母亲的去世时说:“从那以后,我更不想回家了。”[63]为了给母亲下葬,毛泽东短暂地回了一次韶山,当时有很多人参加了葬礼。
许多年以后,毛泽东对他的一位护士说:“在我母亲去世前,我告诉她我不能忍受看见她痛苦的脸。我要在心目中保留我对她的美好印象。所以她临终时我会躲开。我母亲同意了 。”最后的时刻,毛泽东没有在韶山。他后来说他对自己在母亲的葬礼上以及此后对母亲流露出的感情有很深的印象。
毛泽东为母亲写了一篇文言祭文,其中佛教和儒家的思想成分各参其半:
吾母高风,首推博爱。遐迩亲疏,一皆覆载;恺恻慈祥,感动庶汇。爱力所致,原本真诚;不作诳言,不存欺心。
毛泽东陷入了更具体的回忆:
“病时揽手,酸辛结肠;但呼汝辈,各务为良。”[64]
后来毛泽东提及他的母亲:“作为她的儿子我是不合格的,在她活着时我对她不完全忠诚,在她去世时我未能尽孝———我就是这种人。”[65]
1919年10月文氏病逝。毛泽东昼夜兼程从长沙赶回韶山守灵,并和泪写下一篇情深义长的《祭母文》。图为《祭母文》抄件。
毛泽东在《祭母文》中追念母亲:“吾母高风,首推博爱。遐迩亲疏,一皆覆载。恺恻慈祥,感动庶汇。爱力所致,原本真诚。不作诳言,不存欺心。整饬成性,一丝不诡。手泽所经,皆有条理。头脑精密,劈理分情。事无遗算,物无遁形。洁净之风,传遍戚里。……病时揽手,酸辛结肠。但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