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万叶千声皆是恨
静江的外甥,中英、中法、中比、中德都在他们手里。中美则在胡适手里。两派争夺很厉害,李石曾有政治力量,李有吴稚晖靠山。李石曾是做国际间谍则不知道了,但在国际上是有势力的。李石曾要搞胡适,故意把胡适向宣统请安的条子公布出来,条子上写:“臣胡适,今天有事,不能请安。”
胡适和丁文江是老关系,因此孙传芳等军阀也捧他,当时一些军阀,甚至阎锡山也来捧他,他们当他如梁任公一样,希望胡适能对他们“邦闲”。
胡适在政治上提出来的一套完全是抄袭英美的。国民党讲训政,他讲宪政,结果被国民党大骂一顿。他抽香烟,但不会跳舞,他说:“我不跳舞,沾了便宜,可以讲话。” 家里雇用一个厨子,一个车夫。
陈源是阴性人,表面上不声不响,在肚内做功夫。当时和王世杰、高一涵、彭学沛等编《现代评论》。此人现在联合国文化什么会驻英国的机关内做事。三年前和凌叔华闹翻了。凌去新加坡教书。他们有一个女儿,译意文的翻译,嫁一个英国人,前不久凌叔华回来过一次,现在回英国了。陈源没什么大本领,不及王世杰。他办《新月》时,胡适、王造时、罗隆基、潘光旦、梁实秋等经常在一起开会,那时闻一多去武汉大学教书了,闻在武大当过(国)文系主任。
徐志摩跳跳打打的,他是一个花花公子,不像梁实秋有一套,文学主张都是梁实秋提出来的。我在《现代评论》社做做收发,几元钱一月。邵启文(?)在那里当会计。我的第一篇小说《锯子》是在《语丝》上发表的……胡适与沈从文早年曾在上海中国公学共过事,胡是校长,沈是低级教师。不仅沈的成长以及后来成名与胡的尽心提携有很大关系,在中国公学时,生性腼腆的青年教师沈从文狂追被誉为校花的女学生张兆和而久攻不下,还是靠了时任校长胡适相助一臂之力,才把这位貌若天仙的校花兼才女一举拿下。而当时另一位紧追张兆和的学生吴晗,就此名落孙山,眼望花影丛中沈、张这对初恋情人携手嬉闹玩耍的倩影,只有徒叹“奈何?奈何?!”
在胡适流亡美国之前,胡、沈二人一直保持良好的师生关系,来往也算密切。当胡氏一旦成为“走狗”,一向以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自居的沈从文,也就不那么老实了。在沈氏的思想概念里,既然胡的亲生儿子都跳出来带头一路喊打这位“走狗”老子,胡的入室弟子都能活出《两个人生》,我这个姓沈的又为何不能紧随其后敲敲边鼓呢?既然是在谈“鲁迅传创作”的话题,就不能不谈到鲁迅与胡适的关系,而鲁迅是主张痛打落水狗的。因而,此时的沈从文站在壕沟边望着被批得体无完肤、满头污垢与血水交融的胡适的影子,也就毫不留情地开始了严厉批判。
面对中国大陆批胡运动越演越烈,直至出现“火炎昆冈,玉石俱焚”的势头,渐已衰老的胡适站在大洋彼岸紧锁眉头隔岸观火。他仿佛看见自己思想的幽灵,仍在远东那片黄土板结的大陆盘桓不去,且不时变成貌若天仙的美女,伴着夜幕的鬼火悄然飘荡于书生们夜读的书房,与之同床共枕,声息相依。于是,胡适抹了把头上那已不再发亮的稀疏苍白的乱发,提笔撰写《四十年来中国文艺复兴运动留下的抗暴消毒力量——中国共产党清算胡适思想的历史意义》(未完稿),认为自己虽已流寓海外,但当年参与的“中国文艺复兴运动”,或是由自己命名为“新思潮运动”,或是名之曰“新文化运动”的运动历程,所遗留下来的最宝贵的思想遗产,便是“一个治学运思的方法”。这个方法在中国大陆不会就此玉石俱焚,无论经历什么样的磨难与打击,都会生生不息,后继有人,并对中共的统治起到抗暴消毒的良药作用。中共发起大规模的“胡适思想批判运动”,其根本的原因就是要铲除和消灭这笔已深入广大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内心的思想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