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又放下了,“我让你问的那西红丸……”
“问清楚了,那船前天就该起锚,去旅顺,是运粮食。”
寿亭忽地站起来:“什么样的粮食?”
老吴吓了一跳:“说是大米。”
“大米?大米?”寿亭在屋里来回走,“东北净些逃难的,谁还吃得起大米?大米?日本船……”他跑到老吴跟前,“老吴,我吃定滕井了。那大米是军粮,滕井不敢耽误。还他娘的运回日本,你自己糊弄自己吧!”
老吴恍然大悟:“对对,东北人不吃大米,是日本人爱吃那米团子。”
“老吴,你下去告诉那日本人,说我不方便在厂里见他,也不方便见滕井,让他晚上去我家。千万想着这句话,让他转告滕井,我不会买他的布,就说我在商会起了誓,不能坏了规矩。”
老吴懵懂地答应着,出去了。
崂山海军上将宾馆是一个别墅式的宾馆,院内有四五座小楼。楼下的台球室里,家驹和明祖穿着坎肩,准备打台球。那两个洋小姐在一旁候着。一个穿红坎肩的侍者端来玻璃瓶的崂山矿泉水。明祖坐在沙发上,拿过一瓶,脑子里在琢磨事。家驹的眼乱转。
明祖说:“家驹,我怎么自从出了青岛,心里就觉得不踏实呢?”
家驹手捋着球杆:“你和寿亭一样,干买卖干上了瘾,乍一闲下来适应不了。我就没事儿。前人曾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明祖,这人哪,没有吃不了的苦,倒有享不了的福。有什么不踏实的!”
明祖想想:“这崂山离着青岛百十里地,要是厂里出点什么事儿,往回走都来不及。”
家驹故作镇静地笑笑:“咱不是有汽车嘛!寿亭为了让咱玩好,回周村都没让车送。其实开汽车回周村比坐火车慢多了,那路也太难走。”
“寿亭真回了周村?”
“明天早上的火车,可能票都买了。”家驹说着瞟了明祖一眼,“寿亭还说,你给他出的主意真挺好。说实在的,明祖,这滕井,我那里也好,你那里也好,咱都得罪不起呀!要是和他反了目,结下了仇,咱这厂还开吗?上哪里去弄布?上海?光那运费咱也出不起。可是咱都躲出来了,他找不着咱,也省得他日后记恨咱们。其实我不用躲出来,滕井知道我管不了事,可是寿亭说,狗急了跳墙,他怕滕井逼我,所以让我也出来了。”
明祖站起来:“我说,家驹,这不是寿亭的什么计吧?不会把我支出来,独吞那船布吧?”
家驹不以为然:“说真的,明祖,我们还真想吞。可是吞了之后麻烦太多,一是没有那么多现钱,再者这一万五千件放在哪里?让学生给烧了那就全完了。寿亭本来想联合你干这事,他怕你怀疑他,也就算了。”
“我也这么想,主要是没处放。至于钱,还好办一点。”
家驹接着说:“咱不说那些烦心事,什么日本布,咱现在的买卖挺好,没必要再冒那样的险。明祖,为了当初那件事,寿亭一直觉得欠你个情。这些年,寿亭总把那事搁在心上,说当初太急,伤了你那么一下子,欠着你个情。他总想找机会还上那个情。”
“嗯,这话寿亭也亲自对我说过。没事,思雅明天就回来了,我不在,她会处理的。来,咱开始?”
家驹总算找到了话头,他边向球桌边走,边说:“明祖,贾小姐嫁给那诗人也两三年了,怎么也不生孩子呢?那个诗人叫什么名字来?”
“叫他娘的‘沙漠的月亮’,这是什么烂名字!”
“我说,他不管你和贾小姐的事儿?”
“什么?一分钱不挣还有脾气?还反了他呢!”明祖说着把球打出去,两个洋妞拍手叫好,明祖拉过一个来亲着。家驹趁机说:“我先出去方便方便。”家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