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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

    沈小姐独自在街上走着,天渐渐地暗了。她来到一个烧饼铺前,看着烧饼咽了口唾液。伙计忙问:“来几个,小姐?”

    沈小姐苦笑了一下,走开了。风吹来,她的眼眯着,走得很慢,不知道走向哪里……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栈桥边有个巴黎西餐厅。

    家驹赵东初和寿亭在靠窗的桌边坐着。窗开着,白纱窗帘飘舞。寿亭上身绸大褂,足登千层底礼服呢黑布鞋,裤脚上还扎着绑腿,整个打扮与环境很不相称。菜还没来,寿亭拿着那刀叉玩弄,觉得很有意思。

    东初说:“六哥,我这次来青岛,一是进点儿日本坯布,再者我大哥让我问问你和家驹,有没有迁济南的意思。”

    “噢?怎么想起这碴儿来了?”寿亭眼睛转着。

    东初接着说:“是这局势。日本人占了东北,青岛街上的日本人也很狂,虽说还没占,但这是早晚的事。其实他们从德国人手里抢过青岛之后,这一二十年根本就没走,和占了也差不多。”

    家驹说:“上个月日本人占了东北,日本人高兴,那些浪人喝醉了酒,在光复路上调戏中国女人。我一看见日本人就生气。”

    寿亭盯着东初,过了一会儿说:“在中国的地面儿上,我不光看见日本人,看见他娘的哪国人都生气。老三,我和家驹去了济南怎么干呢?”

    “这好办,六哥。我哥说,现在日本人到处收购中国工厂,大华趁着当口,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你俩卖了这边的厂,咱们合到一块儿干,就能控制北平以南,长江以北这块地方。你又懂技术,又能干,家驹又是专学这行的,咱们要是合起来,就能和上海的那些大厂干一场,就能把他们全都赶出山东。”

    家驹忙摆手:“千万别指望我,我在德国学的是印花,回来之后根本用不上。这你知道。”

    东初说:“我大哥的意思正在这里。咱这些年就是染布,这花布的市场一直是上海人占着。咱们现在也算有钱了,也进台印花机,和他们争一下。”

    家驹摇摇头:“东初,这印花布可不是那么简单。染布,蓝的染砸了,咱改黑的。可要是印布印砸了,布就废了。六哥一直不让干。咱厂里原来有台崭新的德国海德堡印花机,真是好机器。崭新的,一次也没用过。可六哥半价给了孙明祖,就是青岛元亨染厂的孙明祖。当时我很心疼,我爹也不愿意。可后来看,还是六哥有主见。孙明祖把那机器弄回去之后,连一寸布也没印出来。翻来覆去地试机,还赔上了不少钱。”

    东初往后一仰身子:“孙明祖是孙明祖,咱是咱,他没你这样的人,所以玩儿不转。”

    家驹忙摆手: “别别别!东初,那印花布,特别是多色套印,一共得有十五六道工序,四五套色版,一遍一遍地往上对,可麻烦了。这些年我早忘了。如果将来咱们真要干印花,我倒是能从德国找工人,千万可别指望我。”

    寿亭放下刀叉:“老三,这印花布也不难,只是那花布卖得太慢,只卖夏天这一季。咱现在是挣钱,不管印布也好,染布也好,什么卖得快,挣钱多,咱们就干什么。我觉得,印布是个方向,花布市场确实也是往上走,可我觉着好像还稍微早点儿呢!是不是还没真到时候呀!”

    家驹算是看见了救星:“还是六哥说得对,现在还不到时候,买花布的人还太少。”

    东初笑起来:“我算是看出来了,家驹,你是怎么省心怎么干。哈哈……”

    家驹毫不隐瞒:“东初,说我是东家,我就是东家。实际上,我就是跟着六哥在青岛玩儿。除了和德国人谈判我当个翻译,六哥什么也不让我干。六哥知道我也干不了什么。惟一的一点用处就是天天给六哥念报纸。”

    寿亭好像没听见家驹的话,他一直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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