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完,家驹又和电报局那打电报的好上了。这回得摁住他,要不,年下回家,我真没法到他家里去拜年。”
吴先生摇头:“掌柜的,就怕东家想撒手,那打电报的不放手。我看这事没这么简单。”
寿亭乐了:“这好办,先告诉她,成了亲,就得回张店。我看她一听这话,准能惊得一去不回头。”
二人正在大笑,吕登标敲门进来,寿亭看他一眼:“有事儿?”登标一哈腰:“掌柜的,这几天停工,那工钱怎么算?不是我问,是工人们让我来问的。”
“怎么算?照发。你来了正好,让伙房去码头买鱼,放上油,大锅炖。蒸白面馍馍,大伙一块儿解解馋。”
登标答应着:“那告诉工人们什么时候开工?”
寿亭不耐烦:“抓紧买鱼,五天,快了四天就开工。告诉伙房一天炖鱼,一天炖肉,吃饱了准备着上机。反正他娘的有人请客。”
吴先生不解地看着寿亭。
舞厅里,明祖正和小姐跳舞。那小姐穿着黑底大红花的旗袍,腰很细。明祖不住地用嘴啄她的额。那小姐假意躲闪,带着风尘中的风情万种,弄得明祖把嘴伸长。
账房刘先生来了。他神色焦急地看着那对舞伴,想上前禀报,又怕搅了局,原地转着圈想办法。他看着,然后回来转一圈,这样来回了几次,实在忍不住了,拉过那男服务生,让他把明祖叫过来。
明祖下意识地用手绢擦擦嘴脸,刚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刘先生就把几张电报塞到他手里:“东家,出大事了,那些布全掉色!”
“胡说!咱们涮完了才烘干的,根本不掉色。”
舞厅里的其他人都把头回过来。明祖知道自己的嗓门太大了,拉着刘先生出来,在走廊的电灯底下看电报。刚想开始阅读,那舞女过来了,拉着明祖扭捏不言,只是转动身子。明祖恍然大悟,从口袋里拽出一张钱递给她。
办公室里的灯全开了,明祖的脸上油汗相混,泛着不祥的光亮。明祖眼前是退回来的布,灰布成了脏布,蓝布成了淡蓝旧布。管技术的李先生站在那里,擦着汗,拿着布样子找不到原因,又不知如何是好。明祖坐在椅子里发愣,像是中了邪。
李先生还是纳闷:“这不可能呀!方子没问题,烘干之前咱也涮了好几遍,不掉色呀!怎么老百姓买回家,一下水颜色就掉了呢?怪事,怪事!”
明祖摆摆手:“去把那个王长更叫来问问。染了那么多,货都发出去了。嗨,快去呀!”
李先生原地没动,抬眼看着明祖:“前天,王长更接到家里的电报,说他娘病了,回桓台了。”
明祖惊得站起来:“啊?天哪!你们也不想想,大华染厂的那些伙计全是张店周村桓台来的,你也不想想,就知道瞎染。张店那附近,哪来的电报呀?明白了,明白了,这是陈六子成心办我。怨我呀!”明祖又坐下,接着又站起来,“我明明知道这方子是一个工厂的命根子,可我生生去挖。是我一时糊涂,这下子完了。”自我检讨完后又蹾回椅子里。
李先生低着头,下意识地向后退。刘先生看他一下,接过来说:“董事长,布已经这样了,咱得想想对策。贾小姐在东北让人家给扣住了,咱不退钱,人家就不放人。”
明祖看着桌上的玻璃板:“退钱,如数退钱。”
孙先生面有难色:“东北的钱可以退,可北平天津一带的钱怎么办?咱那俩外庄掌柜的——李柄琪、路世林也让人家扣了。人家还要和咱打官司。关键是现在咱没钱。”
明祖忽地站起来逼问:“钱呢?嗯?”
孙先生后退一步:“咱不是都买成布了吗?”
明祖打了个响嗝,借嗝之力坐下,呆呆地看前方,又过了一会儿,嘤嘤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