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7日
旱上大师兄开个大客户,如果按新闻联播的说法,那是百年不遇的瘤霸霸。比瘤霸还大的瘤子,我们叫瘤霸霸。每个科室都很逗,都有自己的专业术语,普外的人称乳癌患者叫“少奶奶”,这种称呼避免了癌字,大家也能听懂。妇科说她们管的是“一室两厅”。
治疗方案商量了很久,从哪里开进去,怎样避免伤到海绵体。那个瘤子长得很像橄榄树或者西兰花,大如六七岁孩子的拳头。光跟家属谈话,都轮番去了三四次。这样大的手术,很难不留下后遗症,反复强调的原因就是希望家属不要存在侥幸心理,出了什么事承受不起。这也是我见过的比较有规模的瘤子。今天一天,组里就开这一台手术,搞不好一大早进去开到晚上出来。
手术室像闹市一般车水马龙,几乎科里的医生都下来看过。
开了颅腔等大师兄的当口,三组的小牛跑来说。今天比较痛苦,打算借你们这个手术室开个刀,教授就今天下午有时间。我赶紧劝他另聘他人,这台手术不晓得什么时候能结束。他跑出去一圈回来说,霉透了,每个手术间今天都客满,订了好几台,就这间只有一台,就你们了,不改了。
吃午饭的时候又看到小牛,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对你这样没有人性表示愤慨,知道我接你下一台,你还说手术如何漫长,现在不好好去开刀,跑过来吃午饭。”
我一面盛汤一面答他:“不吃饱肚子哪有力气开刀啊!预热一下。”
今天是冬瓜咸肉汤。我刚盛完,全场爆笑一片,大家纷纷点头说,带着情绪工作是很危险的。这世界,什么人都不能得罪啊!
前一阵大家跟总务提意见。要求食堂工作做得细致一点,不要汤里放一大块肉煮,到最后害我们拿手术刀自己分。
今天看来,果然有改进,肉都切开了,可惜只切一半,皮都连一块儿,跟以前一样一大坨,大家拿筷子扯都扯不断。
午餐室是信息交流地。小杜说,孤美人又犯错误了,被病人投诉。
孤美人是上海本地人,有着一种源于本土的居高临下的傲气。这个真跟医生职业没任何关系。我们曾经总结过上海人的特性,在上海人眼里,这世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阿拉上海人”,还有一种就是“伊拉乡下人”。她最著名的桥段就是,有个病人问她,大夫,我拿外国护照,收费会贵吗?她脱口而出:“我们是三甲医院,收费标准是统一的,外国人和乡下人收费标准都是一样的。”
护士长还替上海人辩护呢,说全国各地人民妖魔化上海人。我跟她说,你到论坛看一下,各地人都掐架,东北人骂广东人,四川人骂山东人,但全国人民都骂上海人。
秦教授立刻回我一句:“你以为北京人就好?北京人也牛叉得不行。上海人自以为大,还能大得过皇城根脚下?上海人看外地人是瞧不起,北京人更恶心人,他不是瞧不起,他是充满了同情。凡不是北京的,都怪可怜的,来的都是北漂嘛!北京人眼里世界只有两种称呼:中央和地方。上次我们开会,汇报成果,北京医院的人诧异地看着我问:‘这么复杂的手术,现在地方也能做了啊!’我厥倒,上海啊,上海也算地方?!”
笑喷。
下次开会,我要求强烈建议一下盒饭的摆放制度。每天吃饭就十五分钟,找饭盒都要找十分钟。为什么不能按大写字母顺序摆放?大师兄过来找三圈找不到饭盒,我建议他:“你随手拿个不认识的名字吃了吧!”他抓头皮说:“关键是都认识。”好不容易摸了个不认识的,说:“这个姓王的,搞不好是新来的小护士。我就吃她的吧!”
吃一半,主任来了,也找不到饭盒,大家都找不到,大师兄尴尬地指着盒盖上的名字说:“我以为姓王的,都快吃完了才发现上面有一个点,原来是您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