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5日
老主任站起来前说:“找个有经验的人跟家属谈话,我想其实不用谈很深,他们也知道救人的难度很大。”
我和二师兄默默切开患者头皮不说话。
老主任消完毒走上手术台,他站一边看我们干活,边看边说:“带情绪做手术和带情绪开车一样,都是不好的。其实带情绪做任何事情,都有偏颇,都容易失误。”
二师兄没好气地说:“李伯伯,你不要老给我上课,我从上你研究生起就听你讲人生大道理,讲到现在。你的境界都要成佛了,我不希望自己像你这样出世,我还是先人世再出世吧!我是人,不是神,我也不希望到死的时候别人给我竖一个牌坊每天给我烧香磕头。开刀就是我的工作而已,我既然是人,就有脾气,有想法,我可以给这个人开刀,但你让我心情愉悦地开,我做不到。你知不知道小郑的女朋友小蕾就是给这个家伙打走的?”
“我知道。这也是我叫小郑一起的原因。小郑,我相信你也不情愿对吧?”
我不敢说话。因为我没有爷爷以前是院长,也没有爸爸当卫生局局长,我要是敢这样跟主任讲话,我怕自己死得很惨。
“邈邈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所有人都觉得,你上医科大学是因为家里有背景,祖上世代行医,爷爷又是以前这个院的院长,爸爸现在还是局长,我不收你不行。其实邈邈,大家都想错了,你上大学,选这个学校,最后走上这个专业,是我要来的。我在你上高中的时候就跟你爸爸说,以后让邈邈这孩子跟我吧!”
“哎呀李伯伯,你害我一辈子!要不是你,搞不好我就不用做医生了。”
“呵呵,其实你妈妈也不希望你做医生。但你要相信你爸爸和我的眼光。一个你这样世家出来的孩子,一个世代悬壶济世的子孙,根基错不到哪里去。信不信由你,你骨头里是钻石,迟早有一天你会意识到,你这一生,除了医生,什么职业都不适合你。”
“李伯伯,你说得太正确了。除了医生,我也知道什么职业都不适合我。我家一个房间里除了医学的书,没有任何其他书籍。我从小看的第一本书是医学史话。人家小孩知道的是肖邦、莫扎特、达芬奇,我知道的就是黄帝、李时珍、张仲景。人家小孩从小玩飞碟游戏机,我从小家里放的就是骷髅模型,我三岁就能把骨头一块一块拼回去。我认识的人,从小到大在那个院子里,不是医生就是护士,连工人都是医院食堂的师傅。我实在是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谁比我更合适在医院果着。我连选择自己命的能力都没有。为什么我爹不是导演啊,这样的话,我也不用现在一看到女演员就这样地仰慕,愿意献身了。”
主任笑了,说:“听说你谈了个女演员?终于满足了你母亲的愿望。不找医生,不找护士,不找同学不找同事。四不找对吧?”
“本来她是这样坚持的。现在她知道以后,跟我说:找女演员,还不如找女护士呢!她又不同意了。”
“你家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你找谁她都觉得配不上你。你喜欢就好,不用听她意见。”
“我不会听她的。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觉得我这一生,已经注定只能找文科女生了。女演员算文科生对吧?我感觉我是功能性障碍,只能跟纯文科生才能合拍。我如果是插头,文科女生就是插座。如果来个理科女生,我认为那是两个插头的碰撞。我如果是螺母,文科女生就是螺帽,两人一拧就上去。理科丫头就算是螺帽,拧着拧着也滑丝。我妈的‘四不找’很对我胃口,因为医科算理科。”
我忍不住在旁边插一句,“你这不是功能性障碍,你这是性功能障碍。”一想今天是主任在旁边,吓得赶紧收口。
我们打开颅腔,等主任上台。
主任一边做手术一边说:“我刚才在会议上,说有个故事